感受到气氛的变化,陈朔轻咳一声,有些无奈地说道。
“我说大爷啊,最初的合约里可没这一条吧。”
山姆就像没听见这句话,继续手上的工作。吉尔冷笑一声,缓缓酝酿身周气势,毫不掩饰眼中杀机。他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只听老人淡然说道。
“在这里,你不堪一击。”
金发青年面不改色,完全无视山姆平淡的威胁,笑容更加阴郁。
“不试试怎么知道。”
“等等。”
吉尔暴涨的气势顿时被强行压下,出手拦阻他的是奥尔格特和宇文适两人,陈朔也做好了出手的准备,假如中二青年强行出手,他就以最快速度带着高垣茉跑路。不管别人怎么想,他认为山姆的话不是威胁,而是陈述事实。这老头的实力,绝对深不可测。即便有些机缘巧合,可陈朔掌握深渊之力不过一年多,这家伙可是研究深渊几十年,这里还是人家主场,各种不利啊。
“他大爷,既然你违约了,这次就放我们走吧。”
陈朔一副认怂的怯懦模样,奥尔格特又看了他一眼,心想他们这群人中幸好有这么一个人,都像吉尔那样现在就打起来了。宇文适也侧目,他觉得自己也可以说出这番话,但绝对不会说得这么理所应当。金发青年轻哼一声,满脸都是不屑。这次就连安静切胡萝卜土豆的高垣茉也睫毛微动,只有如同一块石头的巴卜杜拉与沉浸在烹饪事业中的山姆毫无反应。
发现居然没人附和自己的话,陈朔尴尬笑笑,也不再言语。众人各怀心思,沉默看着忙碌中的山姆。一段不够长也不算短的时间后,西冷牛排、瑞典肉丸、黑鱼三吃、牛肉拉面、咖喱鸡饭以及一整条生牛腿摆在长桌上,五人坐到餐桌前,坐在首席的山中老人面前堆着一大盘通心粉,最后巴卜杜拉直接拿起那条生牛腿,大快朵颐起来。
众人开始吃饭,山姆的手艺不必多说,做的又是各自喜欢的食物,本应其乐融融,尽情享受这顿晚餐。然而在如今的气氛下,根本没人在意吃的是什么,连吃饭这件事都微不足道。所有人都没发出一点声音,就算生撕牛肉的巴卜杜拉也没有发出特别明显的声音,吃生肉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吸面条的声音打破沉默,陈朔张嘴哈着气,似乎有些迫不及待地把滚烫的汤面送进嘴里,额头很快渗出细汗,越是如此他愈加快速地吞咽,后来端起大碗稀溜溜喝着牛肉汤,显得畅快淋漓。
山姆看着陈朔淡笑一声,吃通心粉的动作也大了起来。奥尔格特摇头,拧开面前的极品红酒,为吉尔与自己各倒了一点,举杯邀请。金发青年仍然一脸欠抽的表情,傲慢地向对面英武男子示意,扬起高脚杯一饮而尽,他为奥尔格特倒了大半杯,然后直接提起酒瓶往嘴里猛灌。宇文适吹凉鱼汤,喝的时候也因为还是太烫发出很不雅的声音。高垣茉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大杯牛奶,仰起头咕咚咕咚喝了大半。
“朔,喝吗?”
所有人再次安静下来,大家都有点意外地看着说话的高垣茉,少女面不改色,依旧平静自然,看着旁边的少年,陈朔放下汤碗,毫不犹豫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冰凉香甜的牛奶冲入口腔划过咽喉,与滚烫的拉面截然相反,冷热之间尽是酣畅。于是,大家也愣愣地看着陈朔。
吉尔轻笑一声,似乎感觉很无聊,拿起第二瓶红酒,其他人也重新专注于自己的晚餐上,全程毫无影响的当然是巴卜杜拉。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在长桌一端响起,巨汉啃掉了一小块关节骨膜,嚼在嘴里嘎嘣脆香。
“吃吗?”
高垣茉又说话了,她将一勺搭配均匀的咖喱鸡饭送到陈朔嘴边,再次引起所有人注意。这次吉尔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喝酒,奥尔格特温和浅笑,宇文适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山姆意味深长地看着两人。少年依旧没犹豫,张口将饭勺完全含进嘴里,吃得干干净净。这味道,别提了。陈朔向山姆竖起大拇指,低头吃完最后一根面条。
随着陈朔吃完了饭,奥尔格特也放下餐具,山姆擦掉嘴角的酱汁,吉尔放下第三个酒瓶,宇文适打了一个饱嗝,他除了一整条黑鱼外,还吃了四碗米饭,高垣茉将最后一粒米放进嘴里,很是珍惜。餐厅里只剩下依旧忘我,嘎嘣嘎嘣啃着牛骨的巴卜杜拉。巨汉毫不在意周围气氛,全情投入地埋头苦吃。
也没人看巴卜杜拉,所有人只是静静坐在位子里,不知都在想什么。此刻陈朔脑海里出现的是那副举世闻名的油画,耶稣与他的门徒在同一张长桌上共进晚餐,气氛温馨,与现在迥然不同。不知此刻是否也有一只搞不清是属于谁的手,握着短刀伸向某人背后。少年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身后,并没有发现多余的那只手,自嘲一笑,看向首座的山中老人。
“很美味,多谢款待。”
山姆淡然一笑,不再言语。等到巴卜杜拉彻底吃完整条牛腿,意犹未尽地舔着嘴唇。陈朔第一个站起来,拉过高垣茉,很随意地说。
“茉,跟老师说再见。”
少女沉默片刻,轻声说了一句什么,始终没再多看山姆一眼,微微泛白的脸蛋满是落寞。少年摆摆手,对宇文适使个眼色,拉着似乎有些不舍的沉默少女向宴会厅外走去,那随意到有些飘逸的神态与动作,就像随时会回来一样。宇文适连忙起身向山中老人郑重道别,山姆同样以点头示意,青年便跟着陈朔向外走去。
“巴卜,走。”
吉尔骄傲地昂首迈步,就像这顿饭是他请的一样,巴卜杜拉无声跟在金发青年身后。奥尔格特向山姆躬身,然后挺起胸膛阔步离去。
就在所有人来到宽阔走廊上时,山姆苍老却洪亮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想变得更强,强到脱离深渊的控制,那就吞噬别人的魂兽吧。”
依然是平淡到不含一丝情绪波动的话语,如一块巨石投入水面,激起千层浪。
几人对望一眼,谁也没有说话,沿着走廊回到那个房间,高垣茉启动机械程序,房间开始加速上升。这次上升比之前下坠的速度慢多了,漫长的过程中,除了机械咔咔啦的响动,听不见任何声音。
陈朔四处看了看,发现没人有说话的打算,便用那种招牌式的随意态度开口了。
“假如他说的是真的,那么吉尔肯定想试试。”
“哼。”
金发青年嗤之以鼻,用看白痴的眼神扫了少年一眼。陈朔毫不在意,感慨万千。
“巴卜杜拉是兄弟呢,是工具呢,还是……”
少年垂首,一时没找到合适的词汇。奥尔格特这时开口了。
“陈朔,你认为那是真的吗?”
少年摇头。
“他不用骗我们,但那个方法对我们没意义。”
奥尔格特双眉微皱,吉尔眉梢微挑,宇文适扫视一圈,高垣茉稍微握紧了陈朔的手。所有人都知道,少年此言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