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和小妮调查计划的第一步是调查小妮妈妈口中的丹，围棋馆是小妮爸爸和丹见面的地方，因此他们首先来到了小妮家附近的太极围棋馆。
这是一个无人服务的围棋馆，围棋桌上有围棋子和棋盘，需要饮品时只要在桌子上的点茶单上选择，饮料会从桌子旁边的供货口升上来，整个服务过程都是隐蔽在各种设施内部。来下棋的人如果是一个人，可以坐在一个空桌子旁，按下自己围棋级别的按钮，等待后面来的对手。在网络已经无所不在的2080年，坐在这样一个棋馆，屏蔽所有电子信号，得一时清净，是人类，也是智能机器人也非常向往的环境。
智能机器人自从被称为机族，他们的生活状态就和人类非常类似，他们上班的时候到工厂工作，下班后到公寓楼休息，他们上班有工资收入，收入水平与人类也没有差异。由于机族的动力是电，所以从其自身需要来讲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苦辣酸甜这些味觉的刺激。但是他们也到茶室、餐馆，目的只是体会那样的过程，那样的环境，过后再将吃下去的东西用身体里面的冲洗系统冲洗掉，表面看上去浪费，但是却有利于维护人机共存社会的和谐。这种制度安排的起因是在2050年爆发了智能机器人的动乱事件，智能机器人不愿意接受人类将他们视为冰冷的机器。当时人类在机器人工作利用完他们之后就关掉电源，完全忽视了他们也有智能，也有思想的这个事实。因此出现了大量的智能机器人破坏设施设备，伤害人类的事件，并且愈演愈烈。经过全球人类的讨论和投票决议，最终达成一致意见，主要的内容包括：1.智能机器人的社会成员的身份，统称为机族，享有和人类基本一致的权利，并规定了非常详细的条款；2.具备机族身份的智能机器人必须是由机族伊甸园生产，并在全球各国设立组装激活点，整个过程严密控制；3.考虑机族有与人类相同的喜怒哀乐，允许他们参与人类的任何活动，出入任何公共场所。4.原则上不支持机族与人类通婚，并在伊甸园制造阶段消除机器人爱上人类的能力；5.在制造阶段要完全消除机族有伤害人类的可能性。
麦穗和小妮已经在吴警官那里看到过丹的照片，丹的全名是赵丹，丹是他们名字。两个人按图索骥观察了一下棋室，看到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正在等后面来下棋的对手，正是赵丹。
“你好，请问能坐下来吗？”麦穗指着丹对面的椅子。
“请坐。”
麦穗坐了下来，小妮坐在旁边观战的位置。
“赵先生，非常抱歉，我们两个今天不是来下棋，而是为了杜力的事。这位是杜力的女儿小妮，我是她朋友麦穗。”
“关于这件事警方已经找过我，你们不妨去问警方。”赵丹有些防备地说道。
“我们和警方已经交流过了，我们找您是想了解更多的信息，拜托您帮忙！”麦穗问。
“好吧。”赵丹缓缓地答道。
“你们这些棋友都知道小妮的妈妈是人类吗？”
“多数都不知道，我们下棋，互相之间不问隐私问题。”
“那您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
“我是上次和杜力因为下棋吵架了，律师来调解的时候才知道。”
“那么你有把杜力的妻子是人类告诉过其他人吗？”
“我只告诉过我妻子，她也是人类，经过上次吵架，我和杜力的关系就很好了，因为我们有类似的经历和生活。”
“这样啊，警方上次没提你家庭的情况，原来如此。”
“请你们两位也给我保密，因为小妮是杜力的女儿，杜力还出现了这样的不幸，我才和你们说实话，我家庭的情况知道的人多了对我们有风险。”
“赵先生，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我爸爸虽然是机族，但是他从来没有和我讲起过机族的事，我想请你给我说说机族的事，是否我请您去喝杯咖啡。”小妮哀伤的眼神看着赵丹说。
“好吧！可怜的孩子。”
从棋馆出来，在右侧转弯的路口处有个咖啡馆，三个人走进去坐了下来。
说起机族，也是一把辛酸泪啊。”赵丹慢悠悠地，眼神看着远方说。
“只有我们这些机族的家庭才能感受到机族的不容易，很多人类还是把机族当机器看。”小妮把赵丹的咖啡往他那边移动了一下，说道。
“我们机族的制造，核心部件都在伊甸园里面，核心部件是按照不同的类型生产的，这些类型决定了这个机族成员的个性、各方面的能力，比如我就具备释放高压电的能力。至于其他身体部分都是在世界各地的组装厂组装。”
“那为什么说是一把辛酸泪呢？”麦穗说。
“机器人以前就是机器，一切行动都是由人类来安排，但是智能化了之后，机器人越来越多是自己决定去做什么，只是去做什么是在制造的时候把方向确定了，但是，制造的过程机族成员自己不知道，一旦激活之后，机族就面对着复杂的社会，适应的过程往往很痛苦。”
“痛苦，为什么？按照设定的内容，去工作就好了啊，其他的事情不都是次要的吗？”小妮说。
“痛苦并不是来自工作，我们去上班都是按照指令行事，因为有设定的程序，也不会有不能胜任工作的情况。”
“那---？”小妮看着赵丹。
“痛苦来自生活！人类给机族以人类基本同等的地位，但是，机族毕竟不是人类，让他们和人类过一样的生活是一个痛苦的学习过程。”
“怎么会痛苦呢？”麦穗问。
“机族因为也有情感，有自尊，他们不希望让人类感觉他们是冰冷的机器，想要得到人类的认可，想要证明自己是一种高级的存在。”
“能够想象这个过程不容易，但是有多痛苦还想象不到。”小妮道。
“痛苦的来源之一是最初我们做和人类一样的事情体会不到快乐，比如下棋，开始的时候只是想到输赢，并且输赢会影响到我们的心情。体会下棋过程的快乐是很久以后的事情，这个学习过程和人类相反，人类是喜欢才去学，水平不断提高而体会下棋的奥妙，从而得到快乐。而我们最初的棋艺就很高了，是程序设定的，可以下很高水平的棋但是心里还没有喜欢它，这让我们感觉到被人类操控的感觉。”
“啊，这种状况持续下去不是很危险啊？我家还有机器人保姆呢，她这样的情绪对大家可都不太好。”麦穗插嘴说道。
“这个你不用担心，你家里的机器人保姆还不能算机族，他们这种机器人的智能水平比较低，没有情绪反应能力，不存在喜怒哀乐。”
“哦，那我就放心了。”
“我们机族都是在工厂或者其他机构上班，不为个人服务，那些为个人服务的保姆、厨师等机器人，他们不一定经过伊甸园制造，他们能够具备人类的某一项需求即可，他们是完全的人类的附属品，基本是机器，虽然也有一定的智能。”
“还有个问题需要请教您，根据法律，机族是不会爱上人类的，在制造的时候是设定了的，那为什么您以及小妮爸爸还是会爱上人类呢？”
“这个说起来比较复杂了，机族的制造标准中有两个禁忌，一是不能让机器人与人恋爱，二是不能让机器人有伤害人的倾向。这些禁忌在机器人制作中有严密的管理，就是在这方面的研究都是禁忌，一旦有哪个科研机构私自研究这类项目，将会受到重罚。”
麦穗听到这里，不解地举了一下手。“怎么能让机族不爱上人类呢？”
“这就涉及到智能人的制作科学了，机族的智能核心部位是仿照人类的大脑制作的，在人的大脑中有分管爱情的神经，在制作智能人的时候要把这个神经阻断，伤害人类倾向方面也有类似的阻断。”
“哦，那样的话，您和我爸爸就是制作过程的失误？”
“并不是失误，机族的制作过程管控严密，不可能把哪个工序会漏掉，操作也都是标准的，不可能出现失误。”
“那为什么还---？”麦穗道。
“我们是后天进化出来的感情神经系统，不只是爱情会出现这种问题，智能人伤人的不是也有出现吗？是同样的问题。”
“就是你们进入社会之后的学习让阻断的神经又链接上了，是吗？”麦穗问。
“应该是这样，但是到底有多少机族成员有这种后天的变化没有统计数据，这也是某些人所忧虑的。”
“您指的某些人是哪些人呢？”麦穗非常郑重的眼神望着赵丹。
“具体我不是很清楚，但是近些年时而听说有机族被杀害或者失踪的案件，让人心里不安，应该是有人有预谋的行动。”
“您能猜测一下是什么人吗？”
“不好说，可能是人类，也可能是机族，人类的动机可以想见，是不愿意机族进入他们的感情生活。如果是机族所为，他们又是为了什么呢？让人费解。”
“叔叔你保重，您和您妻子的事情我们不会对其他人讲。我的感觉这些案件多是发生在机族与人类共同组成的家庭里面，被害的都是机族，所以今后您要格外当心”麦穗道。
“谢谢你孩子。”
“听妈妈说起您也认识我豆豆阿姨，是吧？”小妮问。
赵丹听到豆豆的名字，表情一时有点不自然，之后微笑着说道：“认识，是你妈妈介绍给我认识的，普通的交往。”
“您听到过豆豆阿姨说起我爸爸妈妈的事吗？”
“你爸爸妈妈什么事？”
“就是他们近半年吵架的次数比较多，似乎是感情出了什么问题。”
“不知道，这种事，豆豆也不一定知道，知道了也不一定和我说。”
“嗯，今天真是太感谢了，和我们说了这么多。”
“不用客气，那再见了。”
“再见叔叔。”
赵丹离开后，麦穗和小妮留在咖啡馆，计划下一步的行动，麦穗打开一个小记事本。
“小妮，我们已经完成了第一步，按照当初我们两个的猜想，针对机族的谋杀必然和人类与机族之间的矛盾有关，现在通过丹叔叔的叙述，印证了我们的方向是正确。”
“是的，以我的推理，目前我感觉杀我爸爸的应该是人类，因为如果是机族杀我爸爸，那么他们的理由就是反对机族和人类通婚，惩罚他们，但是这种惩罚的目的不清楚。”
“什么叫目的不清楚？”
“机族如果反对他们与人类通婚，理由是什么呢？如果是人类反对，就是担心人类对机族产生依赖，最终机族的地位超过人类，比如在我的心中，我爸爸是亲人，是值得我用生命去爱戴的人，人类怕出现这种情况，但是机族难道还用担心人类爱他们吗？”
“你说的有道理，小妮。”麦穗若有所思地看着小妮说道。“但是，我不完全认可你的观点。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最近有多起机族被害的案件。”
“你认为这些案件与我爸爸案件之间会有联系？”
“我感觉有这个可能，但是从新闻报道来看，多数机族被害案件是机族失踪，找到的时候胸部核心部位被切割，说明那些机族被杀害与核心部位的秘密有关，你爸爸的情况与他们有所不同，但是不知道杀人的目的是否有联系。”
“嗯，真是没头绪了”
“我们的下一步是否分开行动小妮？”
“你说。”
“事情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妈妈的情绪目前怎么样？”
“虽然还在伤心，但是情绪基本稳定了。”
“那就好，你下一步的调查就从你妈妈入手，尽量多了解，信息越多越好。”
“好的，那你去做什么？你可不能就不管我了哦。”
“我呢，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呵呵。”
“别卖关子了，快说！”
“我们公司最近在做一个人类与人工智能人关系的艺术品展览，就是把人类从研究人工智能开始，各个年代做出来的智能产品艺术化，然后办展览会。”
“智能产品怎么艺术化？”
“把智能产品放到当时历史背景下，制作有空间感、历史感的作品，不是单纯展出原来的产品。”
“有意思！但是这个和我们的调查有什么关系？”
“制作这些要展出的艺术品，需要了解人工智能的最高成就，做出一个最现代的艺术品，我们公司的人都在为这个努力，我给公司提出来我要去一次伊甸园，找找感觉。”
“去伊甸园？可以了解机族的制造过程？”
“是的，我要在完成我工作的同时，了解机族制造的秘密，机族与人类的矛盾一定与这个秘密有关。”
“好吧，我们分头行动。”两个人慢慢地击掌，道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