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艾文把脉时,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身同感受地唏嘘,让人苦等了半天,就是没个结果。
艾文实在看不下去,没好气地道:“拜托,老伯,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她背靠床头,斜身而坐,双眸平视这给人看了大半辈子的大夫,暗地里不禁嘟囔:这古代的医术好差哦!如此下去,会死人的。
她这会所处的房间,乃是韩虓等人决定留下后向店家特地要的上房,因而设备也属高档。
那大夫听了艾文之言,捋了捋胡须,“老夫怎么不会看病了?老夫自小学医,迄今为止已是六十余年,医好的病人多得数都数不过来,小姑娘不知情就不要乱说话。”
“哦!”艾文微一挑眉,“那老伯,你说我这是什么病?”
那大夫虚张声势地摇了摇头,“从姑娘的脉象来看,应该是气血虚弱……”
“废话,”艾文一下截口,“这还用从脉象上看吗?直接从我脸上看不就知道了?瞧我面色苍白,全身乏力,乃是失血过多而引起的气血虚弱,其余都没什么大碍,是这样没错吧?”
那大夫连连点头,“姑娘所言甚是。”
“那就快给我抓些补药罢,”艾文迫不及待地吹。
“好,”那大夫起身向韩虓抱拳,“老夫这就去开方子,少侠请稍等。”语毕退后几步,打开箱子,开始写方子。
韩虓坐在艾文旁边的圆凳上,听了艾文与那大夫的对话,待那大夫去写药方时,道:“原来你也会医术?”
“不会,”艾文流目瞥过他,顺口而答。
韩虓疑惑道:“那你刚才……”
“用说的用唱的我都行,就是用做的不行,别看我对自己的情况说得头头是道,但究竟要吃什么药,我可是外行。”
那大夫把写好的药方恭敬地向韩虓递来,“少侠,方子已经开好。”
韩虓微一颔首,“多谢大夫,还得烦请大夫拿着方子到隔壁房间去找一个名叫雷鸣的人,他自会跟你您去抓药,多谢了。”
“哪里哪里,”那大夫提起药箱,“那老夫找就去了。”说完转身退出房门。
其他几人因连日的奔波累得不行,是以,要了房间,顾不得关心关心艾文,便自行休息。
轩少虎自与艾文在林中双眸凝视后,就再没说过半句话,单是倚坐在床头发呆。
过得盏茶工夫,雷鸣终于端着碗熬好的汤药,推门走进来,“木头,给你趁热喝了吧。”
艾文抬眼一望,刹时皱眉,“雷鸣少爷,不是西药啊?”
雷鸣愣了愣,“西药?西药是什么药?”
“哎!真是失误,你们这个时代哪有西药啊!”艾文苦恼了半响,终于恍然大悟。
“何为我们这个时代?”韩虓也懵了。
“就是……就是……不跟你们解释了,”艾文无奈之下把雷鸣手中的药碗接过来,“多谢了,雷鸣少爷。”
“你不用说谢谢,若不是我们,你又怎会受此一伤?说来,这还是吾等的责任呢。”
“这样啊,”艾文调侃道:“那以后你就要好好表现了,可不要表里不一哦!”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雷鸣讪笑,“才夸了你几句,你就自己戴起高帽来了。”
“这帽子又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戴的,我捡来戴戴又有何妨?”艾文自谑。
“切!那你就戴吧,”雷鸣凑过头来看看艾文,“哎,昨天你说的话都不是真的吧?”他指的当然是艾文说自己是朝龙派来的这件事上,如果真是朝龙派来的人,那么把朝龙的人留在他们身边,他一定会觉得别扭的。
“啊?昨天?”艾文过后也知这谎话说得实在是过了头,都差不多变真话了,如今面对雷鸣的质问,她只好装傻地发愣。
雷鸣自嘲地一笑,“逗你的了,别当真,不过你的口才真是一流哦,呵呵。喝药吧,我走了,待会晚饭之时我自会叫你们的。”‘们’字犹在口中,他人已闪身出了门。
艾文斜瞟了韩虓一眼,似怕被他瞧出端倪而予以惩罚似的,心虚地去喝药。
但她刚喝了一口,便受不了地停口,以手当扇子给嘴巴扇扇苦味,“妈呀!这药水似乎比黄连还要苦啊。”
“你吃过黄连吗?”韩虓笑她。
“没有,那又怎样?”艾文继续哈着气。
“那你怎么知道这药会比黄连还苦呢?”
艾文怔愣了,“因为人们都是这样说的啊。”
“虓师兄,”纪柔兰突然急急地推门而进,“虓师兄,虎师兄不喝药,怎么办?”
“少虎怎可以这么任性呢?身体受了这么重的伤,不吃药,哪成啊!”韩虓眉头微蹙,刚想起身去瞧瞧,却忽见链条那边系的人行动不很方便,于是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叹道:“柔兰,你去好好劝劝他,无论如何也要他把药喝了,不然,身子会更不好了。”
“可是,虓师兄,柔兰和雨心,还有雷鸣,都劝了他半天了,他就是不听啊,怎么办?虓师兄,现在只有看你能不能说动他了,他那犟脾气真是够犟的。”
“可是,我这里……”韩虓无奈地去望艾文。
艾文见他为难,强打起精神道:“我没有关系,扶着我一起过去吧,或许我能令他喝药也不一定。”
韩虓点点头,端过药碗,扶起艾文与纪柔兰一齐出了房门。
任雷鸣和冷雨心说破了嘴皮,轩少虎倚在床头,硬是一动不动。直到此时,他还是未说过一句话,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想言语。他心上的伤痛和身上的伤痛相比,他宁可选择身上的伤痛持续着来减轻心里的痛楚。他素不知道爱情原来是这么的酸楚,如果知道,他或许不会踏进来。不过,说实在的地,如果知道,他也不一定不踏进来。
他就这样坐着,完全达到了两耳不闻心外事,一心只愁苦海中的境界,以致韩虓扶着艾文坐到床弦上,他还是无动于衷。
一个病人能否有所好转,其心情也很重要,轩少虎的心情沉落到了谷底,而且对其伤势也漠不关心,因而他的伤势,不觉中又加重了。
韩虓进来后便给他说了一篇必须要爱惜自己身体的大道理,还特地指明不为他着想,也要为师父师母着想的话……但轩少虎仍然充耳不闻,完全不当回事。
艾文瞧他憔悴的模样,也觉不忍,心酸道:“虎少爷,可不可以不要折磨自己了?”
轩少虎眼神迷惘,所有人的话他似乎都听不进去。
“哎——”艾文看他一阵,突然冒火,“你几岁了?三岁吗?咋还要这么多人劝你喝药啊?真是猪头!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要自己爱惜的,不为别人,只为自己,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爱惜了,那别人还会爱你吗?”
她旨在给轩少虎说教,但有些话传入轩少虎耳中,却叫轩少虎误认为是她另有寓意。
刹时,轩少虎心下一喜,眼神聚敛到艾文脸上,突兀地道:“是真的吗?”
艾文愣了愣,回想一下适才的话,喃喃自语:“我说什么了吗?”
“你不是说……咳咳咳……”轩少虎见她不承认,心下一痛,捂着胸口咳嗽。
艾文知道搪塞不了,干脆道:“什么真的假的,应该是熬出来的才对,”端过韩虓手中的药碗,又道:“我也是病人,让我们一起干碗吧?”
未再多说,她双手捧起药碗,一个埋头,喝完了整碗的药,苦得她简直想哭爹叫娘的。
轩少虎等她放下碗,突地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没头没脑地问:“会有的吧?那样的人生。”
他这全没根据的话,可把大家都蒙住了。
“啊?什么?”艾文有些吃惊、又有些发愣地望着他,一时也不知他所指何意,但她手指上传来的因被男人握着而不自在的感觉,立即就让她联想到了轩少虎在林中时对她的期待:携子之手与之偕老。而且他眼神也明确无误地告诉她,他所指的正是她描述的“那样的人生”,虽然在林中就已被粉碎,但他却始终相信会有,并且相信一定会有。
艾文明白了他的意思,更不知说什么的好了,一开始她就抱着终要离去的心理;一开始她就抱着不可爱上任何人的心理,所以她的心被层层包裹着,即便轩少虎一次次地想闯进来,她还是一次次地将其拒之门外,阻止了她心里所有有可能发生的波动,就这样维持着现状。但她抑制得了自己去爱上别人,却是怎么也阻止不了别人爱上自己,而且像她这种对待感情永远无法处理得干净的人,别人对她的爱,在她无法接受之时,无疑会变成她的负担。
不过,丢给艾文的问题,在她还没想到如何解决之时,她一贯的作风是装作不懂。这会,她的好戏又要上场了,一副装傻的模样,不解的人还以为她当真天真得很。
轩少虎不自觉地又捏紧了她的柔荑,“会有的吧?啊?你相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