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锦衣玉食,没有绫罗绸缎一夕之间高门少爷变成街头弃儿,这对于幽不悔来说不仅仅只是生活的落差,更是仇恨,是隔着幽家一百零八人的仇恨。
命运就像是张了大口的怪兽,不将你吞进嚼干碾碎就誓不罢休。
幽不悔一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三天,整整三天他什么都没有吃,什么也没有喝。记得三天前吃过一个发黄的馒头,那还是从一只狗的嘴里抢过来的,幽不悔记不得那是什么滋味,只知道有东西在肚子里是件美妙的事情。
烈日当头,正是三伏天的时候,大地被太阳炙烤的火热,混热的让人都站不住脚,幽不悔抬头望着太阳,刺的睁不开,只能微眯着眼看着那束光的方向,喉咙干涸喑哑的发出几个字节--我不能死,不能死。
幽不悔晃晃悠悠的走到一户大宅子前,玉石砌的石阶被炙阳烘的烫烫的,因为几天没有进食,幽不悔已经两眼发花脚软的躺在玉石台阶上。
“去去去,小叫花子,董府不是你来的地方,别把这块地给弄脏了。”一个尖嘴腮猴留着八字胡的男人正从侧门提着一只水桶出来,捏着鼻子用扫把驱赶幽不悔,幽不悔有听到刺耳的咒骂声,强撑起虚弱的身体。
只听到沉闷物体坠落的声音,幽不悔因体力不支再次瘫软,而这一次却是狠狠地砸在地上,额间嗑在了台阶上,立马就有鲜血流出。
“呦呵,小叫花子还说不听了,还想赖着不走。”嘴里骂着污秽不堪的词汇,还一边踢半昏迷状态的幽不悔。
“这是怎么了?”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从宅子走了出来,穿着一身上好的墨绿色织锦团云袍,称得一身富贵仪态,此人名为董卓远,是当地一个有名的富商。
“老爷,您怎么出来了,正教训一个小叫花子呢,您这是……”那人立马换了一副表情,笑呵呵地跑到员外面前献起了殷勤。
幽不悔正悠悠清醒回来,吐出几口浊气再次摇晃着身体起来,眯着眼看了一眼刚才踢自己的男人,转身正要走。
“你,站住。”董卓远叫住了他,幽不悔停下了脚步,不知这个男人要做什么。
“你,转过身抬起头来。”董卓远说话声有些低沉,向幽不悔的方向走了几步。
幽不悔心中一惊,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要做什么?心中一时也无主意,便战战兢兢转过身抬着头看着董卓远。此刻,幽不悔才看清了董卓远的样子,董卓远不仅是身材高大,体型也很大,却不是肥胖,而是长期锻炼成强壮威猛。
董卓远也盯着幽不悔打量,一会儿就听见董卓远咧嘴笑了起来,对着身边的家丁耳语了几句,家丁疑惑的看了一眼幽不悔,明白的点点头。
“孩子别怕,我让家丁领你去洗个澡,再吃点东西。”董卓远慈爱的摸了摸幽不悔的头,眼里含着笑,是慈祥和蔼。
幽不悔迷迷糊糊的就被带进一间客房,丫头替幽不悔拭去连上的血渍连同污渍一起都洗干净了。
感觉手中的动作停下了,幽不悔睁开眼看着丫鬟闷闷道:“怎么了?”
“啊?”丫鬟手中的帕子掉在地上,慌乱地捡起看着幽不悔道:“小公子你长的可真好看。”片刻的愣神后,幽不悔抬手摸着自己的脸。
“小公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您先沐浴。”小丫鬟红着脸走出了房门,只听得门口有什么撞到柱子的沉闷的声音。
好久都没有这样舒服了,幽不悔整个人躺在氤氲温水中,闭上眼休憩了片刻。
没过多久,下人过来敲门把睡梦中的幽不悔叫醒:“刚刚那是……”做梦了么。幽不悔低头看着水中倒影出的自己,片刻的恍惚以为自己在家里,那些都没有发生。
幽不悔从容的穿上他们准备的衣服,起身环看四周,看这些摆设这员外家底也是不错的,前朝离云道人春生夏荷图,景州窑器,特别是摆在正中央的屠龙剑,传说中是当年尉迟恭斩龙留下来的,因为添加了神话色彩又被后人后人传的神乎其神,这把剑可被列为了仙剑,难为这个员外能收集这样的名剑,怕是那个人都没这样的宝贝吧。
“公子,请用。”一个刚才的那个小丫鬟推门进来,放下吃食就离开了。
确定人远去,幽不悔才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好久好久没吃那么好吃的东西了。温热的食物流向腹部,就是天上琼浆也不过是如此了。
孩子,天下没有白得的午餐,轻易得到的都要付出代价。猛的一瞬父亲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将还含在口中的食物吐了出来。
这个员外怎么会这么好心既给自己梳洗又给自己吃食,难道是看了悬赏要将自己交出去。
无论是好心还是坏心是不能在留了,幽不悔起身就要走,突然身体感受到不适。
这是怎么回事?幽不悔惊呼暗叫不好。
门被缓缓的打开,被打开的还有地狱的门。
你可见过地狱,这就是地狱。
红色与白色交织着,耻辱夹杂着血和泪混合一起咽下,苦涩伴着寒冷将他吞噬的干干净净,带着沼泽的污泥沉到潭底。
幽不悔微眯着眼看着房顶,看着转圈的房顶,正中间点着一盏灯笼,蒙着诡异的颜色如同幽不悔心中的火熊熊燃烧,势要将所有都要吞噬殆尽。
第二天清辰,幽不悔如同一块破布丢在了乱葬岗,大雨冲刷着地面,将一切污秽都洗刷干净,身上的血混着雨流进了土里,这里的花好像很喜欢这股味道,刹那间竟全开了。
眯着眼看着灰暗的天,任由雨水击打这自己的身体冲刷身上的耻辱。
此刻幽不悔千万遍告诉自己不能死不能死,他还要复仇。
凭着意念幽不悔翻身爬了起来,看到边上有个差不多同岁的女孩,双目睁的大大的,半张脸的皮被掀了起来,脖子出有条长长的疤痕延伸至身体,看来是生前经历了极痛苦的事,又是个苦命人。
幽不悔苦笑着替她抚平双眼,在她尸首旁拜了三拜,脱下她的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衣服像是被刚换上的,虽不干净,但是能避体,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又将其他尸体的衣服盖在了女孩身上。
幽不悔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一步向前走,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往何方,天大地大他无处可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到了一间破庙,幽不悔无力的坐在角落里。
“走开,这是我们老大的位置。”一个瘸腿的叫花子用棒子戳了戳幽不悔,幽不悔靠在墙边闭上眼当做没听见。
“嘿,哪里来不懂规矩的,兄弟们给我打。”一个略微胖点的叫花子招招手,跟在后面的乞丐一起上前对幽不悔就是拳打脚踢,幽不悔也不反抗任由他们打,鲜艳的血在大口大口的从嘴里吐出,可是这这些乞丐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落在身上拳头更重了。
“你们干什么!”一个身穿玄色衣服的少年出现在门口,喝止了他们的行为。
“又来一个不懂规矩的,兄弟们给我打。”带头的胖乞丐向地面吐了口唾沫转移了目标。
“啊——”只听几声惨叫几个乞丐就倒在地上,少年身后突然飞出一个青衣男子手里握着把长剑。
“滚。”少年恶狠狠的对几个乞丐说,几个乞丐见不是对手捂着伤口就灰溜溜的跑了。
“你没事吧。”少年见遍体鳞伤的幽不悔立马上前扶住。
幽不悔推开扶住自己的少年,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青衣男子见自家主人被推到了立马上前扶起,拔出剑就对着幽不悔,少年眼神示意青衣男子把剑放下。
幽不悔一步一步朝门口走去,少年跑上去去问道:“姑娘,你怎么样啊,没事吧。”
“姑娘?”幽不悔疑惑的看着少年又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终是在没了力气倒了下去。
“姑娘,你没事吧。”少年紧张的呼唤幽不悔。
依稀间他听到父亲再叫他的名字。
“呼。”幽不悔猛的坐了起来,刚刚他梦见父亲了,父亲要自己报仇。
报仇!
“流年,你醒了!”少年端着一碗药进来。
流年?
幽不悔眯着眼观察眼前的少年,一身玄色的服饰,左腰间白色玉佩,右边别着一把精致的匕首,看来是哪家的富贵少爷。
“流年,来,把药先喝了。”少年吹了吹勺中的药,喂到幽不悔的嘴边,幽不悔愣了许久。
“流年,你怎么了快喝啊,你受了风寒身上又受了伤发了好几天高烧。”少年开始滔滔不绝起来“你不喝就不会好,药虽然苦了点可逼近良药苦口,要是你真喝不下去我让青桑给你买糖去。”
“流年。我的名字?”许久幽不悔才开口说话。
“嗯,对呀,你不会因为发烧失忆了吧。”少年睁大眼睛看了看幽不悔的脑袋心想,挺好的呀没有哪里受伤。
“可我不记得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幽不悔因为高烧声音变得粗哑。
“啊,你说这个啊,因为这个东西啊。”少年从桌上那来一个香囊递给幽不悔,上面绣的就是流年二字,墨楚玉问:“难道你不叫流年?”
流年,那个女孩的名字么。
“没有,我是流年。”
“我叫墨楚玉。”少年灿烂一笑,干净无邪。多少年后仍记起这笑容,至死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