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德刚想顺水推舟,却听见厅外传来一声瓷器坠地的碎响,连忙循声望去,想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奴仆打坏了家里的东西。
让他没想到的是,站在厅外的是他的宝贝闺女李钰。
一想到自己刚才和赵乾说的话都被女儿听在耳中,李宝德便恨不得挖条地缝钻进去。
“小娘子,小娘子!”
李钰甩袖而去后,随身伺候的丫鬟赶忙跟了过去。
李宝德看了眼赵乾,又看了眼消失的无影无踪的李钰,血压顿时飙升到了极致,“我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李叔叔,方才那一千两白银的事情,你还没说清楚呢?”
对于赵乾不合时宜的问题,李宝德只是恶狠狠的从嘴里吐出一个滚。
既然自己的女儿注定要嫁给这个草包,那自己这个岳父骂声滚总是可以的吧。
我靠,不给钱也不至于骂人啊!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李宝德此刻正在气头上,见下人们如此不让自己省心,扯着嗓子骂道:“吵什么吵,吵什么吵,没看见老爷(宋时可能称主君,为了读起来方便,本文取用老爷这一称谓)我心情不好嘛?”
说完,李宝德仍觉得不解气,一把拿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砸了出去。
茶盏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咣当”一声砸在了一个人的头上。
“啊呀!”
李宝德觉得这惨叫声有些耳熟,走出去一看,顿时吓得三魂出窍,七魄升天。
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自己刚才那一下,居然给知州大人的头号狗腿子潘捕头开了瓢!
“哟,这不是潘捕头嘛?今天是刮的什么风,居然把潘捕头给吹过来了!”
李宝德连忙强壮镇定,将疼的啊哟直叫的潘捕头给迎进了正堂。
“哎哟,我说老李啊,这可是袭击朝廷命官呐,是要掉脑袋的大罪啊!”
说罢,疼的嗷嗷叫的潘捕头却是对李宝德使了个眼色。
李宝德立刻会意,连忙从袖里掏出一张百两面额的交子,不着痕迹的递了过去。
潘捕头收好纸钞,居然立马恢复正常,一本正经道:“罢了,念在你是初犯,本捕头就不追究了。”
李宝德看了眼分列两旁的衙役,笑道:“潘老哥,这么大张旗鼓的,所为何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老弟你这里耍耍?”
说完,潘捕头又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神游的赵乾,说道:“想必这位就是手刃刘三刀的赵侠士吧?”
赵乾没想到这里还有他的份,刚想起身作答,李宝德却抢先说道:“潘老哥,你划个道,赵公子可是小女的救命恩人,咱们俩这么多年的交情了……”
没等李宝德把话说完,潘捕头就长叹一口气道:“李老弟啊,不是本捕头不近人情,而是这赵乾乃是王大人点名要拿的人,本捕有心无力啊!”
话虽如此,李宝德塞过来的银票,他却依旧照收不误。
“赵公子,走吧。”
潘捕头话一说完,他身后便冲出两个衙役,一左一右,用水火棍将赵乾直接从椅子上给叉了起来。
“潘捕头……”,李宝德还想做最后的努力。
“李老弟,妨碍公务同样是掉脑袋的大罪啊!”
说完这话,潘捕头又大喊一声“带走!“
得知赵乾被抓,李钰吓得连忙跑到正厅。
见李宝德此刻活似一只热锅上的蚂蚁,李钰便知大事不妙。
“爹爹,你平日里不是经常与王大人一同吃酒嘛,你快去找王大人说说情,让他放了赵公子吧!”
“哎!”李宝德并未说话,只是重重的叹了一口长气。
李钰此时心急如焚,又道:“爹爹,算女儿求你了,你救救赵公子吧,王大人和你要好,你去求情,他定会放人的。”
“爹爹,赵公子到底是哪里惹到你了,你为何见死不救?”
李宝德长叹一声道:“女儿啊,不是为父不愿搭救,而是拿住赵乾乃是王大人亲自下的令,为父有心无力啊!”
李钰已是急昏了头,又问,“可爹爹你平日里不是经常出入王府吗?想必你去求情,那王大人即便不会当场放人,也会看在你的面子上少让赵公子吃些苦头吧。”
“呵呵,面子,钰儿,你别看爹平日里威风得意的紧,可说到底,爹只不过是个商人而已,在那些官老爷眼里,爹最多就是条有钱的狗罢了!”
相较于李家父女的反应,赵乾本人却是一点也不担心。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实在是想不出,将自己关人大牢,能给那个知州大人带来什么好处,所以这件事必定有什么隐情。
“大人,赵乾已经带到。”
“下去吧。”
赵乾偷偷打量了一眼四周,只见自己的身前摆着一张石桌,石桌后面坐着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男子身后又站着另一个同样留着山羊胡子的清瘦男子。
二人虽然穿着常服,但身上却是不由自主的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威严。
“草民见过二位大人!”
赵乾扑通一声跪地便磕,那动静简直快把地上的石板给磕裂了。
“大胆刁民,竟敢私通贼寇,本官问你,你可知罪?”
啥?私通贼寇?
狗官,这特么一定是狗官!
可赵乾哪敢实话实说,眼前这个狗官一言便可定自己生死,万恶的封建社会啊!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哪敢私通贼寇啊,还请大人明察啊,大人!”
对于他的反应,雅州知州王明杰并未觉得奇怪,王明杰摸了摸须髯,道:“这么说来,是本官冤枉你了?”
赵乾赶忙摇了摇头,“不敢,大人明察秋毫,想必不会冤枉草民,这中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
王明杰反问一声,又道:“好啊,那本官问你,你可会武艺?”
“不会。”
“手刃刘三刀时可有帮手?”
“没有。”
“既不通晓武艺,又没有帮手,那刘三刀是何等人物,你难道当本官是痴傻不成?想来这定是你那刘匪相商,使的疑兵之计,为的让本官放松警惕,而后你再与那刘三刀来个里应外合,对不对?”
王明杰说的词严色厉,但赵乾却丝毫不慌。
只见他扼腕叹息道:“大人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哦”,王明杰挑了挑眉,“本官错在何处?”
“杀刘三刀的是大人,不是草民。”
“哼哼”,王明杰冷笑一声道:“现在满城百姓都知刘三刀是死在你的手里,你这么说,是把本官当成什么人了?”
王明杰的语气虽然依旧冷似数九寒冰,但赵乾知道,自己这次算是死中得活了!
“大人,那都是市井小民的迂腐之见!草民所作所为,皆是事先受大人暗中授意,是大人让草民伪装成抬轿的轿夫藏身迎亲队中,也是大人让草民趁着刘三刀不备,一刀将其砍死,甚至就连那把刀都是大人亲手交给草民的!”
说完这话,赵乾又恭恭敬敬的磕了一头,大声说道:“大人文武全才,智勇双全,剿匪有功,实乃雅州百姓之再生父母。
我赵乾仅代表雅州百姓,对王大人说一声,爹,您辛苦了!”
……
短暂的平静后,王明杰大笑一声,亲自将赵乾给扶了起来。
“百姓的心声,本官已经知道了,不过这糊涂话却是不能再说了,百善孝为先,要是让令尊知道这事,定要说本官的不是了。”
赵乾故作悲伤道:“王大人有所不知,草民是个孤儿,王大人体恤民情,爱民如子,再加上王大人竟然和草民梦中的爹爹有些相似,所以刚才一见到王大人,草民便情不自禁,有感而发。”
听了这话,王明杰先是一愣,而后又用充满慈爱的语气说道:“想不到赵公子竟然有如此身世,这也是本官的错啊,要是本官再勤勉一些,想必这治下就会少些妻离子散了吧。”
你小子无耻,我王某人可是要脸面的,怎么能平白无故就认你这么个贱民当儿子呢!
赵乾心念一转,假模假样的擦了擦眼角,“王大人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就算是神人也无法事必躬亲,况且王大人爱民如子,草民虽然失去了亲爹,但上天却赐给了草民王大人这样的干爹,就怕王大人嫌弃草民身份低微,不肯认下草民这个干儿子。”
哼哼,王明杰,你这个干爹,我赵乾认定了!
拒绝啊,拒绝你就不是爱民如子,要是答应,嘿嘿,不好意思,你这个爹我坑定了!
看在赵乾送了自己一场功劳和爱民如子那四个字的份上,王明杰终究还是选择捏着鼻子认了赵乾这么个干儿子。
赵乾离去之后,王明杰沉着脸对吴兆麟问道:“兆麟,此子如何?”
“一只小狐狸罢了,上不得大雅之堂。”
“是吗?呵呵,我却觉得此子可堪大用,说不定咱们所谋之事,还得用上这小子呢。
“大人,刘三刀死的蹊跷,大人就不再查查了?”
“不必,刘三刀那个该死的短命鬼,居然敢为了一个女人,和本官讨价还价,死了也是活该!”
“是,属下知道了。”
说罢,吴兆麟便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