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尹夏依前夫的王志,同样为大家带来一个劲爆的消息,尹夏依的前夫,路扬,三十三岁,某商场保安。
在两天前,失踪了。
失踪。有三种可能。一,临时有事,消失。二,是杀人凶手,畏罪逃逸。三,被害或被绑架。第一种基本可以排除。消失三天且手机关机,怎么都不是个好兆头。至于剩下两个,有一个是可以很容易被验证的。
借着传讯尹夏依,王志叫她带来了倩倩的头发。结果如何,还得等待检测。
不过林铎打算跟顺便尹夏依聊聊,毕竟,他失踪的时机太巧了。很难让人觉得这两起事件没有关系。
“你前夫名叫路扬对么?”林铎抽了一口烟,因为不希望尹夏依有心理压力,也不希望她有逆反情绪,所以这次问询在林铎的办公室进行。
“是。”尹夏依似乎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反应,连提问的欲望都没有,只是简单的答了一句是。
“他失踪了你知道吗?”林铎开门见山。
“哦?不知道。”见林铎不说话,她只好继续说,“这关我什么事,我们很久没有联系过了。”
她的反应很淡,也没有好奇,所以他们分开的时候,尹夏依对他一定无爱也无恨了。现在能感觉到淡淡的厌倦,当时应该更强烈些,林铎在心里想。
“你们谁提的离婚?”林铎突然问。
“他。”尹夏依回答。
“为什么?”林铎继续。
尹夏依皱起眉,这明显过界了,但是看着警官先生一脸的正气,她只好继续说,“我们之后没什么话好说,不是一类人吧。”
这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林铎已经大概摸到了路扬的样子。成为肉馅之前的,一缕魂魄。
“麻烦您跑了这一趟,不要有心理压力。”林铎见她的态度,觉得她对这件事应该是真的知之甚少。就打算放她走。“DNA检测加急的话六小时就会出结果,下午我们就会拿通知你。”
尹夏依点头致意,就出门了。
尹夏依走后,林铎坐在椅子上出神。他的感官开始从各种各样零碎的信息中,去探知死者,路扬,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尹夏依是个对家庭负责的人,从她不想把自己的父母和女儿卷进这次事件中,独自一人承受碎尸事件可以看出来。一个如此有责任感的,对自己的家庭有牺牲意识的女性,是什么会让她选择离婚?
林铎想起了自己扫过的尹夏依家的书柜。凭一个人读的书去了解一个人无疑是愚蠢的,但是如果通过一个人读的大多数书去看,是能得到一些信息的。
尹夏依家的书柜,基本都是些金融财会注册考试的用书和股票基金分析等。还有几本品位不高的励志畅销书。什么自律啊,专注养成啊。林铎仔细回忆了一下,文艺倾向很重的书没有,至少自己扫过的地方,那大半个书柜里面,没有纯文学类书籍。
这是个务实的人,也是个精神生活稳定但不充实的人。
这样的人,只要另一半适度的上进,没什么太大的难以忍受的癖好,是不会离婚的。
婚姻会让人无处藏拙,之前觉得恰到好处,严丝合缝可能只是因为期待所带来的柔光滤镜。浪漫风流的路扬给尹夏依平铺直叙的人生带来了白浪滔天的幻象。所以,她觉得,是他。
惊艳之人敏感,但是易于纷乱,作茧自缚,但是某一瞬间,那个努力的踏实的女孩子让他有种回到地面的感觉,是那种让心里停止下陷的感觉。所以,他觉得,跟她共度一生或许也不错。
可是呢,他是致郁系性格,他无法藏住自己深深的无力感了。而尹夏依,那个精神世界稳定而贫乏的姑娘,她看不到路扬在经历什么,她看不到漫天的雪已经把他要埋掉了。
她看到的,只是一个“不够有男子气概的人”,因为一点小事就伤春悲秋。总是躺在屋子里的某个角落,向滩烂泥。当然,最后一句是不会出现在尹夏依脑海里的,因为“好人”不会这样去想自己的老公。但是,那种莫名的烦躁和厌恶已经在他们之间弥漫开了。
可能最开始路扬的情绪起伏始终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某次买酸奶没有买我喜欢的,她早上出门没有跟我说自己去哪,她甩开了我的手,犹豫了一会儿才说的因为天热,她今天吃饭跟所有人都说话了唯独没有跟我。可是他不能问,否则她会觉得这太敏感,像个小孩子的问题。
路扬想,这真的是我的问题吗?是我太敏感吗?
亲近的人的若有若无的伤害,再带上没有尽头的的猜测,轻而易举就能磨掉一个人身上的亮光。这些都是最伤人的。
他们终于不再经常讲话了。
终于,某一天,他替她讲出了心中所想,“你不就决定的我是个没用的人吗?你讨厌我。”他诧异他为何把自己想的如此恶毒,觉得他无理取闹。觉得自己被冷暴力,觉得自己隐忍的很辛苦,所以委屈。
于是,他说,那再见吧。
她觉得自己被伤害,被抛弃。自己付出得多竟然还被抛弃,她心中认定了她的不可原谅,但是心里却莫名的有些轻松。她当然不知道为什么,甚至察觉不到那缕轻松。然而我们是知道为什么的,因为,她有了道德出口。
他看的分明吧应该,林铎想。从尹夏依提起他的情绪来看,他应该一直在自己忍受着一些东西,还为尹夏依提供了道德出口,他从未伤害过她。
之后他好像也没什么作为。想必他还是混沌,并且因为伤害而产生了自暴自弃。
林铎想了一圈,站起伸个懒腰。出门继续跟进战况。
社区和网吧的排查结果已经基本出来了,网吧的几个重点嫌疑人被请来警局喝茶。林铎看了所有人的审讯录像,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社区的话,也没有目击者。这些除了能加重翻墙抛尸的可能性外,没什么别的意义。于是再次陷入僵局。
好在,没僵多久。下午DNA检测结果出来了,果然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那种。
男尸,是倩倩的生父,尹夏依的前夫,路扬。
“那不是说...”听到结果,陈彼着急的说,可是有人比他更急,林铎打断了他,“你先别急,出来给我借个火。”林铎拍拍他,“这是个长会,你让我先过个嘴瘾。”然后他就不由分说的拉起陈皮子出了门。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林铎压低了声音说,“你也看见了,只有一个碗那天,根据张大娘所说的那些,只有倩倩一个人吃过。”林铎的声音透过火光传来,听起来不带一丝感情。
“所以说,倩倩吃的,是........”陈彼的脸稍稍扭曲了,真的太恶心了。
“这件事,注意到的人不多,别提醒他们了。”林铎身边烟雾缭绕。
陈皮看了眼烟雾中的林队长,应了一声。
对路扬的大致了解来看,此人生前是个没什么能耐的的人。跟尹夏依离了婚,离了婚连孩子的抚养权都没争,不知道是因为有心无力,还是因为顾念尹夏依。林铎觉得更多是因为后者。
这样一个混着日子,对生活充满无力感,但是善良的人,他会得罪什么人呢?林铎忍不住想。
而且,怎么会这么巧。随意地抛尸刚好被捡到了自己前妻的家里。多年的刑警经验提醒林铎,太巧的一般都有什么关系。
他一定是遗漏了什么。
不过他也没有继续想下去,他选择了更有效率的方法,打电话给尹夏依。既然DNA检测出来了,说明确实有关,总得找她先聊聊,先收集更多的信息才是。
然而,电话关机了。
不妙。林铎联系了尹夏依的母亲,说尹夏依带着倩倩出门了,去哪没具体说。不过一般不事先跟张大娘讲的,一般走不远,就是小区附近。
等到了晚上八点,林铎终于忍不住了,开始查录像。
尹夏依在下午17.13的时候领着倩倩进了那条小巷,被巷口的录像拍到,然后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现场已经被布控,所有进出车辆都开始严密盘查。但是涉及到大型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查到录像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四个小时,车流量很大大。所以排查工作十分困难。市局难以抽调足够警力,所以他们只好一边追录像,一边出现场。
林铎跑了一个通宵加一个早上,被甩了七到八次脸色,林铎觉得,自己现在一定面目可憎。
然而,事情似乎总是喜欢挤着堆儿来烦你,就在林铎熬了一个通宵又忙了一早上的时候,接到了王局的电话。他只好一边祈祷没啥大事,一边往局长办公室走。
门推开,王局坐在办公桌上冲他笑。别看他面相威严,不怒自威,那是乍一看。要是敢盯着他眼睛看,你就会发现,小老头的眼睛清清亮亮,是精神力很饱满的体现。
林铎站的笔直,梗着脖子摆出一副等死的架势。然而左等右等,也没见王局催案子。王局倒了杯水,很平静的说:“叫你来呢,就是跟你说一声,往你队里放个人,刚毕业的,叫李皓阑。”王局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慈祥一点,“明早去你队里报道。”
林铎心说,靠,这个时候塞新人,谁有空顾他。毛头小子,麻烦。
要是搁平时,他保管要跟王局贫两句,但是现在,他头上还顶着要命的案子,所以他不敢贸然伸出脖子去贫,怕脖子会折。
老老实实的应下来,出了门林队就重新回到工作状态,什么新人,他早八辈儿扔到哇爪国去了。于是,繁忙而充实的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