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朱琦玉是你的太太,可我呢?我什么也不是……你这样厚此薄彼,苏望亭,你会被戳脊梁骨的。”
一字一句,从嘴里说出,像刀子一样割在她心尖上。
东子的话回旋在她耳边——她不过是个众人眼中的娼妇,哪里值得苏望亭这样对待?可朱琦玉不但是他的太太,还怀着身孕。
她已经再配不上他,追逐不上他的脚步了。
她只是一个累赘!
苏望亭略作沉吟。
睨儿受了伤,他是万不能放心将陈蔓卿交出去的。
才刚他瞧见东子,那是朱琦玉的心腹,再怎么,东子也会护好朱琦玉的安危。
可陈蔓卿不同。
她只有他一人。
三爷缄口不言,手上却又紧了几分:“别怕,亭哥在呢。”
他明显察觉到她的身躯战栗不止,分明是怕他走,却要犟嘴,说出那些伤人的话。
陈蔓卿眼眶发热,温热液体在其中打着转,要落不落。
最后,忍不住一眨眼,泪水便如泄洪一般,止也止不住,她只能任那些咸湿液体爬满脸颊。
苏望亭坚定地抱着她下了山,山下有人来接,他便道:“直接去医院。”
闻言,陈蔓卿却像是见了鬼一般,从他怀里挣开:“我不要去医院,不要去,不要去!”
苏望亭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住。
他竭力说着:“别怕,你身上有伤,得去瞧瞧……”
“我不去!”
陈蔓卿一向性子软,温文安静,难得如此失去理智一般疯叫。
睨儿劝道:“三爷依了少奶的意思罢,睨儿时刻跟在少奶身边,晓得少奶无恙的。”
那么去哪里呢?
海城,多少人的富贵温柔乡,可如今,苏望亭才晓得,他竟连一个安身之所也不能给她。
他无用得令人愤恨!
默然无言了好半晌。
陈蔓卿说什么也不愿去医院,那双眼睛湿漉漉的,跟街上流浪的狗儿一样,可怜又无助。
恁你铁石心肠,也得折服下来。
终于,他拍了拍她的头,小心翼翼地拉她入怀:“走罢,咱们,回家。”
苏望亭说的家,是苏公馆。
红瓦硫缸砖,互相挤着生长的法国梧桐,还有满园的白玫瑰……显得古朴又肃静。
她不配踏进这房子。
静悄悄的。
苏望亭不说话,陈蔓卿也就安静地跟在他后面,只是搭在睨儿臂上的手,缓缓攥紧,掌心握出了一层冷汗。
强硬而固执地将苏望亭赶了出去。
睨儿不解地问道:“少奶何必要这样?明知道这苏家……”
蔓卿倏然露出慌张神色,她弱声开口:“睨儿,我,我已数月没来月事了。”
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女。
月事迟迟不来,加之她在医院时候,曾背着众人去瞧过医生,都证实了她的猜测。
她不能再去医院!
睨儿忽然激动,笑起来:“正好呢,少奶不必再为小少爷的死难过了,说不定,是小少爷在天有灵,可怜少奶,所以才保佑……”
话未说完,陈蔓卿却蓦地捂住了她的嘴。
“可……”可她在捕房的时候,便已不干净了。
这个孩子,她舍不得流掉,也不敢生下来。
心中忖度良久,下唇几乎被她咬破:“睨儿,去给我准备药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