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印结煞,符箓成。
一道柔和的白光直接灌注在小喜鹊的额头上,凌染看着这一幕,眼睛眨动了两下,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兴味。
通灵?
凌染其实对天师道那些手印和符箓并不太了解,可是看着那老头手臂挥动的动作,她竟然一下子就认出了那是通灵符。
而那老头此刻看着小喜鹊笑而不语,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瞬间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神秘感。
小喜鹊在老头的手指上肆无忌惮的换着爪子跳,就那么两只小爪都不够它嘚瑟的。嘴巴里还不住的啾啾啾的叫着,只是通灵符仅限施法者一人读懂对方的灵识,所以此刻除了这老头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脸蒙的看着这两个看似熟稔的一人一鸟在“交谈”。
喜鹊:小谷谷,人家不要出去,不可以赶人家出去。人家要保护她,不可以离开她。
小谷谷?
凌染眉角斜翻着掀起:这个称呼……可真别致。
而白衣老者嘴角一直含着笑,似乎对于这个称呼很熟悉。
不过他的目光却是朝凌染看了过去,未想避讳他人开口问道:“你很喜欢她?”
小喜鹊煽动着翅膀,欢快的叫着。
——她是我的主人,她很好非常好,我很喜欢她,我们都很喜欢她。
我们?
白衣老者若有所思的问道:“今日山中骤然出现百鸟盘桓,可是因为你?”
白衣老者的眼眶上有很多皱纹,可眼中目光却是矍铄,虽然声音带着疑惑,可是目光却有着笃定。
这句话似乎是在问小喜鹊,可凌染却觉得他好像是在问她。
“鸟有翅就飞,本就是天性,与我何来的关系?”
凌染虽然额头缠着白色的绑带,穿着一身的病号服,可输人不输阵,她竟然没有被老者的气势给压倒。
相反,她脊背挺直,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更是让人另眼相看。
“鸟有翅就飞?”白衣老者淡淡的重复了一句,似乎沉浸在了某种臆想之中?
片刻之后,他嘴角浮现出一丝浅笑,将嘴角的皱纹挤成了两团,只是这老者脸颊消瘦,双颌骨凹陷了两个大坑。
这令他的脸皮看上去更加松垮。
“倒是我着了相了。”
凌染并不明白他说话的意思,但却也没有问。
势态不清,少言总是没错的。
而这一老一少在这似乎打哑谜的问答,也是让在座的人浮想联翩,但却没人冒然开口询问。
“老爷子,这丫头就是霆屿刚刚娶进门的媳妇。”
祁家老太太笑看着凌染,那眉眼间早已没了那股子凌厉的气势,柔和的目光中有着对小辈的慈爱。
而凌染看见她的那一刻就感觉很熟悉,这种熟悉是完全可以依靠和信任的。
白衣老者想了一下,“是埕灵山的凌家?”
祁老太太微微颔首笑道:“没错,祖上是驯灵师的后人。”
驯灵师?
凌染静静的听着,莫名的就把自己的“身份”摸了个入门?
她竟然会是驯灵师的后人?
说实话,相对于天师,兽灵之元更加讨厌驯灵师,这两者彼此之间简直就是“天敌”。
兽灵之元乃是天下飞禽走兽之王,山野精怪的灵汇所在。
而驯灵师却也是掌控天下之灵所在,如果说这两者由根而生是同源的话,那必然是同室操戈的命。
可要论谁更强,兽灵之元天生神灵所化,那对灵元的控制可是天生的予取予夺。
而驯灵师却不同,不仅血脉天赋要看天听命,那一身的修为也是大道难成,一路艰辛。
这样对比起来,兽灵之元不知道能甩他们多少条街了?
所以这个时候把她一个堂堂兽灵之元说成驯灵师的后代,那就跟把她扔进了粪坑里的感觉差不多。
除了恶心,就是更加恶心。
“凌染过来,见过老祖宗。”
老祖宗?
在她面前自称祖宗?
凌染怀里的二花微微动了动,胖乎乎的脑袋仰望着她,目光超尴尬。
让它家王称呼老祖宗?
这人不怕被雷劈啊?
会不会遭天谴啊?
对上二花那幽蓝且圆滚滚的眼瞳,凌染嘴角微微抽动。
——我一定要叫吗?
二花眨了眨它那无辜的眼睛。
——如果您是凌染必须要叫。
凌染:为什么?
二花:因为祁霆屿和你已经结婚了。这人类都是讲究礼仪德行的,他爸就是你爹,他妈就是你娘。那他的祖宗就是你的祖宗,无论……死活。
凌染额头的青筋都突突的在跳。
“小染,快过来。”
迎着一众人的目光,特别是对上祁霆屿,凌染牙齿一错,磨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脚步不情愿的往祁老太太那边挪了过去,跟祁霆屿擦肩的那一刻,她低声说了一句:“我这都是为了你,爱妃。”
爱妃?
爱飞?
祁霆屿疑惑的动了两下眉梢,似乎没有听懂她刚刚说话的意思。
“来,快叫老祖宗。”
迎着祁老太太那愉悦且欣慰的目光,凌染咬了咬牙,“老……老……祖宗。”
白衣老者笑着点了点头,白色的胡须被他捏在手里捋着,看着凌染的目光也是带着几分满意。
“好孩子,你们成婚的时候我没能参加,不过这次即然见了面,就要给你一份见面礼。”
白衣老者说着从腰间解下一块清透的羊脂玉佩,品质一看便是上乘。
“这块玉佩已经跟我有百年之久了,就将它送给你吧。”
这玉佩一出手,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可凌染却不甚在意的接了过来,不过这玉一入手便是沁心的凉意。
凌染心中一动,垂头仔细的看了一眼,嘴角微微阖动,说了四个字:“冰清玉洁?”
白衣老者的眼中闪过一丝讶色,“你知道这玉?”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天下奇珍,莫于广袤山川之中。
而地器天成,万物俱知。
她要是想要,谁能不双手奉上?
凌染摸着这玉佩缓缓的说道:“千古一翠,冰心玉洁。说的就是这块玉。冰心玉洁是一种很古老的玉种,又名冰心玉。冰澈透骨的寒气,犹如跳进了冰窟之中。而这玉面上凝聚的一层白雾,便是冰心玉散发出来的寒气,这也是冰心玉独有的特点。天师修道,除却天赋,便是自身。外在于意,内在修心。所以天师道注重以吐纳清和之法修炼,修行日久甚至能内见五脏,外集外神。六天妖魔,便可尽被降伏。可这话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谁又能管住自己的大道初心不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师道虽然不求门下弟子无欲无求,可断情决义又实属难为。所以这冰清玉佩戴在身,不过是为了警示自己,辅助己身。从而达到洗去凡俗杂念的修炼效果。”
凌染侃侃而谈,可落在众人眼中却又是目光迥异愕然。
白衣老者听之,眼神却是不由随之一亮,有着一种长辈对小辈的呵护和欣赏。
“你的天赋不错,看得也是明白。如今是几品驯灵师了?可考教了天师协会?”
“老祖宗,您未免太看得起她了,这丫头连灵窍都没有开。这番话恐怕也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在您面前卖弄罢了。”
凌染皱眉看去,“你怎知我没开灵窍?”
虽然这个女人是祁霆屿的母亲,可她说话如此不客气,她也不可能把他妈当成自己的娘对待,何况她天生无父无母。
“难不成你开了灵窍?凌染,进了祁家的门可不容你把那信口开河的陋习带进来,你那胡闹扯谎的本事还是给我收敛的好。”
“你有何证据说我说谎,开没开灵窍你说了不算。”
“那你还想让谁替你说话?事实摆在这里,在座的都是德高望重之人,谁又能为你圆谎?”
柳席卿这话一出不免有制约祁老太太的嫌疑,在座的都知道,这个家里最为维护着凌染的就是这位当家人了。
而凌染到底开没开灵窍,老太太也是清楚的,全家人都是清楚的。
如果她真是驯灵师之后,而且还开了灵窍,这婚约哪会拖上半年?
她不过是一个什么都不会,却顶着驯灵师之后的名头,养出的一个废物罢了。
“有一人可以为我证明。”
柳席卿冷笑,如果这个人是祁老太太的话,那凌染现在这话说完,可真就要得罪祁家唯一护着她的人了。
祁老太太虽然喜欢她,可小事包容就算了,但这种事她还是有是非分辨的。
“你说的这人,是谁?”柳席卿的目光带着几分不怀好意,朝着祁老太太的方向瞟了一眼。
凌染眼角的余光朝身边一瞟,面色悠然,语气却意味深长地说了三个字,“小——谷——谷。”
一听这三个字,坐在中间的白衣老者脊背顿时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