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江阴县,素有“江防要塞”之称。其城南四五里的马镇,有个朴素的村庄叫做南旸岐,这个河汊纵横、芦苇荡漾的地方,便是徐霞客的故乡。
明朝万历十四年十一月二十七日(公元1587年1月5日),徐霞客出生了。徐家是村里的大户人家,有五进的大院子(至今仍保存着前三进的院子)坐落在村东。正厅前面的天井东侧还有一棵高大的罗汉松,相传为徐霞客移栽在庭院的。
霞客出生后,家里为他取名弘祖,字振之。别号(也叫雅号)“霞客”。据讲其母王氏身怀六甲时,做了个奇异的梦。导致他出生后“绿眼炯炯,十二时不瞑”(就是瞳仁大而亮,眼睛很长时间不闭),故被见者称为“餐霞中人”(餐霞,就是指有仙气),所以用“霞客”为别号。另外的说法是,由于他平生游踪飘然如天上的云霞,所以朋友们赠他的雅号“霞逸”、“霞客”。
说到徐家,可谓名门望族。其祖上远在宋朝时,就曾经是京城里的大官。公元1126年,当金兵攻入汴京,建立金国,定都金中都(即北京)时,徐家便跟随宋王朝仓皇南迁,定居江南。也就是历史上的南宋时期了。又过了一百五十余年,至公元1279年,威猛的忽必烈大军灭了南宋,建立了元。徐家为了表示对故国的效忠,发誓不出任元朝的官,因而隐居乡里。公元1368年,朱元璋当了皇帝,推翻了元的统治,被称为明太祖。永乐十九年(1421年)明成祖迁都北京。直到这个时候,徐家才又有人出来做官了。霞客的祖父徐衍芳,曾就任过七品官吏。其族谱上记载着,这位“博综典故,出入风雅”的大人,是徐氏“南旸岐大宗”的开基之祖。说他“生卒失考”,但也有文章记载是卒于公元1563年。如此看来,徐霞客是没有见过其祖父的。不过,这祖孙二人不仅有血缘亲情,而且还因为一棵树——罗汉松而惺惺相惜!
这棵罗汉松,亭亭如盖,至今还枝繁叶茂地生长在霞客的故居里!
这棵罗汉松其年龄比霞客还大。个中缘由是这样的:据说,霞客祖父曾于京城带回一盆景罗汉松,直至霞客手中,才把它移栽到庭院里了。
原来,霞客在旅途中每每看到树荫夹道,或参天摇翠,或郁然如山,不禁慨叹祖国山河地气之盛。无独有偶,这棵被他移栽在故乡肥美土地上的罗汉松,亦得地气之盛,生机勃发,壮硕成长。更为神奇的是,这棵并不算高的罗汉松,干粗需两人合抱,且上下几乎同粗细,通直而立,无枝无蔓,顶如绿云华盖,苍翠欲滴。数百年来,尽管经历了风霜雨雪,仍沐浴着朝阳月色!
人们说,它曾在某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被拦腰劈断,遭受重创。然而,它却依然挺立着,并从折断的创口处发出幼芽新枝,昂扬地宣示它生命的伟力。亭亭罗汉松,不就像是徐霞客本人的人生写照吗?就是这棵罗汉松,是数百年后其故居里唯一带有鲜活生命色彩的遗物,可见它的弥足珍贵。
另有说法是此罗汉松的盆景为霞客的父亲从京城带回来。其父徐有勉是位颇有品位且懂情调的读书人。他看透了官场的腐败,便笃定宁可在乡间读书、写字,养花弄草,搜罗奇石怪木,也绝不为官,甚至不肯结交头顶乌纱的官僚。不过,他却三步五时的邀请朋友,前往苏州的虎丘、杭州的龙井,或游览名胜,或采摘新茶,谈诗论文,自得其乐。
一次,需有勉与几位朋友在一起喝茶闲聊。其中一位朋友问他:“你家有田有钱,为何不花些银两,谋个官职?”他看了看这位仁兄,道:“莫非尊驾不晓得我生性厌恶为官?何况捐个官职这种龌龊之事,仁兄竟说得后来还发生过这样的事儿。一日,有勉在庭院中修剪花木,仆人来报,说有两位官员要前来拜访,轿子就快进村了。他一听,忙丢下工具躲进了屋后的竹林里。再后来,一旦听说有官员造访,他就干脆到太湖游玩去了……
父亲的这种秉性、气质和人生态度,给徐霞客带来了深深的影响。他自幼天资聪颖,进私塾读书,能过目成诵,提笔成章。其先祖曾建有万卷楼,到了父亲那一辈,仍藏有大量书籍。这也为霞客自小博览群书创造了良好的条件。霞客爱读书,尤喜阅读古今史籍、地理方志、山海经和游记一类的书籍,对先生要求必读的《三字经》《千字文》,以及“四书五经”之类不甚喜好,但也能熟读成诵。
有次上课,先生正襟危坐地传授《论语》,一名学生哧哧地笑起来。大家回头一看,竟是霞客!原来,他把《水经注》放在《论语》下面,偷偷地看得兴起,不禁眉飞色舞,笑出声来。先生颇为恼火,梆梆梆地敲着戒尺,责令他把刚刚讲授的《论语》背出来。霞客起身向先生鞠了一躬,朗声背起:“子曰: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老先生非常惊讶,打断他说:“唉!可惜可惜,你这般聪颖,却不苦读读圣贤书,否则,将前途无量也!”只好无奈地摇摇头,并将《水经注》还给他。他回敬先生深深一揖的顽皮样子,再一次把同学们逗得哄堂大笑。
徐霞客读书又爱书,被人称为“博雅君子”,见到没有读过的书,一定会立即购买。如果身上银两不足,他甚至会干脆地脱下衣服,与人换书。他对书的喜好,终生未变。晚年游桂林时,听人说“十字街东口肆中,有《桂故》《桂胜》,及《西事珥》《百粤风土记》诸书”,他立刻拉着游伴前去买来,并伴着窗外夜雨,秉烛而读。
由于族长的压力,16岁的徐霞客曾勉为其难的到县城江阴参加了一次科举考试。结果当然是未能考中,不过,他却趁此机会登上了城北胜迹君山以及附近濒江的山峦,第一次看到了滚滚长江。面对汹涌而来的大江之水,他情不自禁地背诵起《水经注》中《江水》篇来:“江水又东,迳广溪峡,斯乃三峡之首也……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涧肃,常有高猿长啸,属引凄异,空谷传响,哀转久绝。故渔者歌曰:‘巴东三峡巫峡长,猿鸣三声泪沾裳’……”他站在山巅望江徘徊,思绪疾飞,“难道这就是《禹贡》里所说的‘岷山导江’的长江吗?”看着大江东去,他既兴奋,又有了疑问。此后,通过大量的阅读,他开阔了眼界,发现前人之说未必都对,有许多只是一脉相承,或自相矛盾、以讹传讹罢了。尤其是山川的真实面目,多为经志籍所遮盖了。面对翻滚的江水,他立下了探索大自然的壮志。正如他自己所说“余髫蓄五岳之志”(我幼年就怀有游历五岳的志向),而此时此刻,正应了他的“不做盆中景,要做凌霄松”的远大志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