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霞客的旅行,首先是从家乡附近的太湖开始的。在其考察计划中,他采取先近后远,逐步扩大范围的方式,这是源自他放心不下家中年迈的老母,为免老人家挂念,所以每次来去可谓匆匆太匆匆。除此之外,也符合他逐步积累经验、扩大考察成果的考虑。
太湖是国内著名的第二大淡水湖,面积有2250平方千米,湖中散落着大小岛屿48座,汇同沿岸的山峰,被世人并称为“七十二峰”。太湖的风光之美享誉海内外,一碧千顷的湖面气势磅礴,点缀湖面的各岛秀丽多姿,沿湖环抱着景色优美的园林、历朝历代的名胜古迹。尤其是坊间流传的关于吴王夫差、越王勾践、范蠡及西施的传说,更为太湖平添了无穷魅力。徐霞客于1607年首次出游,便泛舟太湖之上,饱览了湖光山色,并且登临位于太湖之中的洞庭东山和洞庭西山。其中洞庭西山为湖中最大的岛山,面积约90平方千米,岛上主峰缥缈峰海拔336.5米,巍然屹立在岛中央,想必霞客也曾登顶。不过其游太湖的文字并未留传下来,所以难以窥得他的具体行踪。
在徐霞客的旅行日程表上,他到浙江雁荡山和天台山游历的经过,是值得记上一笔的。因为在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和崇祯五年(1632年),他曾经二次登临天台山,三次游历雁荡山,而后一次和前—次几乎相距20年,这也说明他对雁荡山和天台山的秀丽景色,是十分眷念的。
蜿蜓于东海之滨的天台山,位于天台县境,是浙江省境内一座风景优美、兼有山海之胜的名山,大约在一亿两千万年中生代,山火山活动残留的花岗岩构成,它山势雄奇瑰丽,主峰华顶峰高达1318米,登临其巅,可遥望烟波浩渺的东海,故又名“望海尖”。山中众峰争秀,飞瀑奔泻,且有曲折深邃的洞穴和景色佳丽的幽谷。不仅如此,天台山还是我国佛教天台宗的发祥地,著名的隋代古刹——国清寺,便是隋朝开皇十八年(公元598年)所建,经历代兴修,成为拥有六百余间屋宇的大型建筑群。此外,还有众多占迹和摩崖石刻,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徐霞客第一次游览雁荡、天台二山,是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三月末至四月中旬,前后历时16天。其中游天台山9天,游雁荡山7天,中间还包括从天台山赶至雁荡山的路途,可见日程安排是相当紧的。
徐霞客是从家乡经杭州、绍兴、宁波游完洛迦山,转道前往宁海县向天台山进发的。徐霞客用了两天时间,走小路抵达万山丛中的天封寺。一路上十分荒凉,听说这一带常有老虎出没,村民被老虎咬死咬伤的事多次发生,可见当时山深林密,野兽很多。徐霞客在日记中写到“上下高岭,深山荒寂,泉轰风动,路绝旅人”,有的地方,山民和庙里的和尚不得不将山上草木烧光,为的是担心老虎藏身其中伤害过往行人。
徐霞客到达天台山后,按照路程的远近,首先攀登天台山的最高峰——华顶。他于四月初三清晨,经华顶庵、太白堂,“循路登绝顶”。这天天晴日朗,是登山的绝好机会。当他到达海拔1138米的华顶峰时,寒风扑面,只见山顶上没有树木,只有成片枯萎的荒草还没有从冬天的严寒中苏醒过来,草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环顾四周稍低的岭,山上的树木都披上了银装,如同玉树银花一般好看。但是在山脚下却已经是山花盛开,争奇斗艳了。徐霞客山此得知,山顶与山麓的气候是不同的,山顶因为高寒,所以山花迟迟未能开放。
从华顶峰下来,徐霞客接着观赏了石粱飞瀑,这是有名的天台八景之一。这里两山对峙,山腰间有一块天然的巨石,如同横空突现的屋梁,飞架于两山之间。石粱下面有一泓碧潭,潭水奔突而出,形成高几十丈的瀑布,直捣深谷,卢震如雷。徐霞客到达下方广寺时,仰望石粱飞瀑,忽在天际,他听庙里的和尚说,下游还有断桥、珠帘水,景色更美。匆匆吃完饭,他便立即出发,沿着山涧,追踪瀑布的去向。走了八九里,只见奔腾的瀑布水流从山岩夹峙的石门泻下,曲折旋转,最上是由两岸伸出的岩石形成的几乎相连的“断桥”,冲向岩石的水流碎裂进射,汇入深潭;中间一处的瀑布因两岸巨石对峙,如同道很窄的门,流水被门束缚,轰然奔腾,其势汹涌;最下面一处是开阔的深潭,瀑布如同从突起的门坎泻下。这上下三级相连的瀑布,“俱高数丈,各极神奇”。又向下游走了一里多路.即是珠帘水,在这里水势散缓,如万斛明珠,轻若无声地飘洒而落,徐霞客喜不自禁地赤足跳入草丛中,手攀树枝在崖边走来走去,从各个角度观察了瀑布的雄姿。
徐霞客为飞瀑喷雪的景色致所吸引.意犹未尽,这时天色已晚,他只好返回庙里。第二天清晨,顾不上吃早饭,徐霞客又直奔石梁旁的县花亭,这里是观石梁飞瀑的最佳位置。石梁是架在两山之间的一块天然巨石,形成一座天然的石桥,两条瀑布从昙花亭左边奔流而至,在石梁底下汇-合,突然坠落百余丈,如河堤溃决,声若雷鸣,他冒着危险从仅有一尺来宽、三丈长的石梁走过去,从高悬的石梁上俯瞰瀑布轰然泻入深潭的壮观,也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徐霞客当晚住在国清寺,向寺里的僧人云峰打听还有哪些奇景可看。云峰告诉他:天什山的名胜莫过于县城以西的寒岩和明岩,路虽然远些,可以骑马去。另外,还能步行到桃源山,“桃源春晓”是天台八景之一。顺便还可看看赤城山,“赤城栖霞”也是天台八景之一。至此,天台山的美景一览无遗了。
第二天,徐霞客冒雨骑马走了50里地,涉水渡过水流甚急的南溪,这时雨也停了,眼前峰萦水映、木秀石奇,风景秀丽的寒石山果然名不虚传,徐霞客欣喜不已,也忘记了旅途劳顿。
相传唐朝有名的僧人寒山、拾得遁世隐居,放荡不羁,且以诗名传世。这两位诗僧的隐身之处,就在寒石山中的明岩,明岩又叫明岩山。这是一处四围峭壁如城,里面有深数丈、可容几百人的大洞穴。徐霞客兴致勃勃地寻访明岩附近的胜迹,攀岩探幽,直到夜色升起,才回到寺中歇息。
第二天清晨,他又赶到六七里外的寒岩,寒岩又叫寒岩山,在明岩西边,石壁峭立,直上直下,上面有很多洞穴,其中有一个洞穴阔80丈,深百余步,据传这里是寒山和尚生前住过的地方。宋代书法家米元章题有潜真洞三字。附近有寒岩寺、鹊桥等胜迹。当天,徐霞客又找到竹筏,沿着山涧的溪流而下,只见峭壁悬崖之上草木盘垂,山花烂漫,溪水倒映着花草的倒影,山风吹来阵阵幽香,景色美不胜收。不多时到了山涧急流拐弯处,水流湍急,石壁直插涧底,竹筏不能通行。徐霞客只得攀上崖壁凿出的小孔,小孔只有容下半只脚,他将全身贴着岩壁,小心翼翼地挪动双脚,好不客易才脱离险境。回程时又迷了路,太阳落了山还没有找到投宿之处。
经过几天的寻访游历,天台山的胜景剩下的不多了。最后两天,他先去桃源山小桃源洞附近的桃花坞,这里是一片山间平地,遍植桃树,桃花盛开时节,花光射目,煞足好看,那片片花瓣落入溪水之中,随水而下,更是一番诗情画意。此处有一深潭,潭水碧绿清澈,瀑布从上游注入潭中,两旁高山夹峙,山峰拥翠,溪水在乱石中奔流,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涧随山转,水声十里,故名为鸣玉涧。徐霞客对此赞叹不已,认为这里的景色胜过寒石山。
翻过了两重山岭,徐霞客去寻找天台山的另外两处胜景,当天他经过几番周折,走了不少冤枉路,最后才打听列所谓的琼台、双湖是在山顶上。于是,寻路攀崖,到达山崖,见到琼台是三面绝壁的马鞍形山峰,台上有块石头状若座椅,俗称“仙人座”。琼台周围,崖壁对峙,削立千仞,下俯溪潭,夹溪各有一座小山,形同古代皇宫前方两旁的侧楼,故名双阙。这时暮色升起,徐霞客匆忙下山,因为回到国清寺还有30里路哩。
第二天从国清寺去赤城,路程不远。赤城是一座山顶圆形的石壁隆起,望去如城墙的山峰,岩石呈微红色,山巅耸立一座建于南北朝粱代的赤城塔。
至此,徐霞客的第一次天台山之行结束了。
徐霞客再度探访天台和雁荡二山,已是1632年(崇祯五年),与他首次出游到此相距已达19年,徐霞客这时也已47岁。在这近20年间,他的足迹遍及祖国南北的名山大川,他的思想更加成熟,探索大自然的目的性也更加明确,和早期的泛泛游览已不可同日而语。这从他在旅行中侧重观察的内容,可以看得出来。当然,徐霞客所以重游天台、雁荡,一个重要原因,乃是第一次游历时行程过于匆促,未能对天台、雁荡二山的山势水脉细细考察,尤其是与雁山绝顶的湖泊失之交臂,使徐霞客一直引以为憾。
祟祯五年三月四日,徐霞客自浙江宁海县骑马向天台山进发,和首次来访的路线基本相同。天台山最高峰——华顶峰观日出,是一件赏心悦目的快事。上次未能如愿,因此,这次他见月夜明莹,便借宿于华顶寺,其地距山顶仅3里。他乘着月色独自上山,登上东峰的望海尖,后又至华顶,直至夜深才返回华顶寺。次日凌展,徐霞客又披着月色直上华顶,观看了气势壮观的日出景象,衣裳和鞋子全都被露水打湿了。
此后两天,徐霞客经龙王堂、寒风阙、大悲寺,从国清寺下到天台县,然后前往高明寺,探访幽溪附近的名胜——圆通洞、松风阁和灵响岩,继而沿着螺溪溯流而上,践石蹑流,找到了溪水的源头,即从石笋峰飞出的悬溪,下汇为螺溪潭。
在这期间,徐霞客于三月二十四日抵达天台县,突然改变计划,前往雁荡山,一直到四月十六日才返回,前后计有26天。
从雁荡山归来,徐霞客又用了3天时间,游历了天台山以西的名胜。他目睹了岩色如丹霞、顶巅高塔耸立的赤城山,登上半山腰的香云洞、瑞霞洞、华阳洞,继而来到坐落在群峰环绕、平畴一围之中的桐柏宫。该庙为唐代景云二年(公元711年—712年)所建,乃东南道教胜地。徐霞客见到的桐柏宫已颓圮,惟中殿仅存,已无道人住持。附近农民见他来游玩,感到非常新鲜,纷纷跑来询问,可见当时是很荒凉的。
徐霞客由桐柏宫西行3里,翻越两重山岭,再一次游览了琼台和双阙,对这里的地形和山脉走向作了一番考察。第二天,他重又兴致勃勃地游历了寒岩和明岩。穿过莽棘丛生的无人之径,探访了龙须洞以及明岩寺后面的洞窟。
最后一天,徐霞客游览了桃源。“桃源春晓”是天台山著名的景色,流传着名叫刘晨和阮肇的两个青年入山采药遇到仙女的民间故事,至今桃源坑的峭壁上还有桃源嗣,洞畔有两座婉约多姿的“双女峰”。不过,徐霞客的兴趣并不在寻找神仙洞府,而是沿着翠壁穹崖夹峙的溪流,追溯它的上源。他来到溪水的源头,只见几丈高的瀑布从陡壁上奔泻而下,便从岩壁的丛莽中寻路而上,一直来到瀑布的上流,这才发现峡谷之内复有峡谷,瀑布之上还有瀑布,一直伸延到西北方的山岭之小。从重重瀑布中出来,徐霞客又乘兴沿着秀溪,经过九里坑,穿行在乱峰森立、一瀑中坠的丛山之中,最后来到五峰围拱中的万年寺。至此,他的天台之行才告结束,已是四月十八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