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周侗带四位弟子去比武应试。
到了校场,周侗对汤怀、张显、王贵说道:“等一会儿,点到你们的名字,你们三人上去答应。那县主如果问到你们的哥哥,你们可以对他说哥哥随后就来。”王贵不解地问道:“为什么不叫哥哥同我们一齐上去?”周侗道:“你们不知道,不是我不叫他同你们去,因为他的弓硬些,和你们在一起比试的话就不能显出你们的水平了,所以叫他另外考。”他们三人这才会意。
很快各乡镇的武童,纷至沓来,只见校场上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县主李春,前后跟随了一队人马,进入校场,在演武厅上坐定。看见那些赴考的人好生热闹,县主暗暗高兴:“今日应该选几个好门生,等他们进京中榜的时候,我也能有些光彩。”开始点名叫上来比试,先比箭,再试弓马。这时的演武厅前,只听得嗤嗤的箭声不绝。
李县主看了又看,中意的甚少。开始点麒麟村了,“岳飞——岳飞——岳飞。”叫了数声,无人答应。又叫:“汤怀!”汤怀应声道:“有!”又叫张显、王贵两个人,两个都答应。三个人一齐走上来。当时县主看了三个武童气质与众不同,行礼已毕,县主问道:“还有一名岳飞,为何没到?”汤怀禀道:“他在后面,一会儿就来。”县主说:“先考你们弓箭吧。”汤怀禀道:“求老爷吩咐把箭垛摆远些。”县主道:“已经是六十步了,怎么再远?”汤怀道:“还要远些。”县主马上就吩咐:“摆八十步上。”张显又上来禀道:“求老爷还要远些。”县主又吩咐:“摆整一百步。”王贵叫声:“求大人再远些。”县主不觉好笑起来:“既如此,摆一百二十步罢!”
汤怀站在第一个,张显站在第二个,王贵站在第三个。他们三个开弓发箭,果然奇妙,看得众人齐声喝彩,连那县主都看呆了。他们三个人的箭与前面那些人射的不同,箭箭都能射上垛,并无虚发。只听见擂鼓响,听不见弓箭的声音,直等到射完了,鼓声方才停住。三人一同到演武厅来。县主大喜,便问:“你三人射的弓箭,是何人传授的?”王贵说:“是先生。”县主问:“先生是谁?”王贵又回答:“是师父。”县主哈哈大笑道:“是哪个师父?姓甚名谁?”汤怀忙上前禀道:“家师是关西人,姓周名侗。”县主道:“原来令业师就是周老先生,他是本人的好友,很久没有相会了,他现在在哪儿呢?”汤怀道:“现在就在下边的茶篷内。”县主听了,随即派人同三人一起去请周侗来相见。
周侗带了岳飞到演武厅来,李春急忙下阶迎接,见了礼,分宾主坐下。县主道:“大哥既在敝县设馆收徒,却不告诉我,这又是为什么?”周侗道:“不是为兄的不来看望。那麒麟村的居民最好打官司,若为兄到你那儿走动了,就一定会有人央说人情等事。贤弟要是看了情面手下留情,就坏了国法;不照顾,又伤了和气,所以不来见你是最好的了。”李春道:“承蒙大哥的体谅。”周侗把手一招,叫声:“我儿,过来拜见叔父。”岳飞应声上前,向着县主行礼。李春看了笑道:“大哥又来取笑小弟了。这样一位令郎,是大哥什么时候生的?”周侗道:“不瞒老弟说,他是我的义子,名唤岳飞。请贤弟看看他的弓箭如何?”李春道:“令徒尚且如此,令郎一定会更好的,还有什么必要看吗?”周侗道:“贤弟,这是为国家选取英才,况且也要使大众心服,岂可草草了事?”李春道:“既然这样,叫人将垛子拿近些。”岳飞道:“再要远些。”县主道:“就远些。”从人答应。岳飞又禀告:“还要远些。”李春问周侗道:“令郎能射多少步数?”周侗道:“小儿年纪虽轻,却开得硬弓,恐要射到二百四十步。”李春嘴上称赞,心里却不信,便吩咐:“把箭垛摆到二百四十步!”
岳飞走下台阶,立定身,拈定弓,搭上箭,飕飕地连发了九枝。那打鼓的从第一枝箭打起,直打到第九枝,方才住手。那下边看考的众人齐声喝彩,各镇乡的武童都惊呆了!只见那带箭的,连着这块泥并九枝箭,一齐捧上来禀道:“这位相公,真是了不起!九枝箭从一孔中射出,箭全射到垛上了。”李春大喜道:“令郎今年多大了?成婚了吗?”周侗道:“十六,尚未定亲。”李春道:“大哥若不嫌弃,愿将小女许配给令郎,不知你是否同意?”周侗道:“这样好倒是好,就是怕高攀不起。”李春道:“凭我们兄弟的交情,何必客套。既然这样,一言为定,明日就将小女的庚帖送来。”周侗谢了,即叫岳飞:“快过来拜谢岳父。”岳飞立即上来拜谢了。周侗暗暗欢喜,随即起身道别,一行几人出城回村。
李春第二天就派人将小姐的庚帖写好,差个书吏送到周侗馆中去。周侗将庚帖交给岳飞,岳飞双手接了,回到家中,向母亲说明。岳安人大喜,拜过家堂祖宗。
等到岳飞又回到馆中的时候,周侗吩咐:“明日早点同我到县里去谢你丈人。”岳飞应声:“是!”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天刚亮,父子两个梳洗完毕,就出了庄门,步行进城,来到李宅。见到李春行礼毕,过了一会儿,摆上了筵席,三人坐饮了一会儿。李春说道:“贤婿到此,无物相赠,我有几十匹马还没卖完,送你一匹如何?”周侗道:“小儿习武,正好缺一匹坐骑。如果承蒙厚赐,那再好不过了。酒已经喝得太多了,倒是应该一起去看看马,回来再饮酒吧!”
三人便起身,一同来到后边马房内,命马夫:“取套杆,伺候挑马。”马夫答应一声。周侗便悄悄地对岳飞道:“你可要仔细挑选。这是丈人送的,不便退换。”岳飞说:“知道!”就走过去,仔细看。他连挑数匹俱是一般,并无一匹中意的。李春道:“难道这些马都是无用的吗?”岳飞答道:“这些马并非是无用,只适合那些富家子弟配着华丽鞍辔,游春玩景,代步而已。门婿心里要的是能上得阵、交得锋、替国家办得事业、自己挣得功名那样的马。”李县主摇着头道:“我这是卖剩的几十匹马,也不过送一匹给贤婿作为代步工具。哪里能有这样的好马?”
正说着,忽听得隔壁马嘶声响。岳飞说:“这叫声,却是好马的声音!不知在何处?”周侗道:“我儿听见声音,又未见马,怎知是好马?”岳飞道:“爹爹没听见这匹马声音洪亮,必然力大,所以说是好的。”李春道:“贤婿果然不错。此马是我家人周天禄在北边买回的,如今已有一年多了。那马力大无穷,见了人乱踢乱咬,无人降得住他,所以卖了去又退回来,一连五六次,只好将他锁在隔壁屋里。”岳飞道:“为何不让我去看看?”李春道:“只怕贤婿降他不住!若降得住,就把它赠送给你了。”便叫马夫开了门,马夫叫声:“岳飞!必须要小心,这马是会伤人的。”岳飞把马相了一相,便把身上的海青脱掉了,上前来。那马见有人来,不等岳飞近身,就举起马蹄乱踢。岳飞才把身子一闪,那马又回转头来乱咬。岳飞向后又一闪,趁势一把把鬃毛抓住,举起掌来就打,一连几下,那马就不敢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