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息声,别梧从来没有这么奔跑过,地图上的位置就在离她几公里的地方,但是苍璟山经过九百年的岁月,地图上的许多线索都不再是昔日的模样。
但是别梧不敢停,她没有时间,自己在佘不修身上找到的解药,能维持的时间不多。而且自己的身上还有一种只有佘不修本人才可以解的毒。
别梧感觉自己奔跑的喘息越来越粗重,感觉喉咙火辣辣的,似乎在燃烧。她还是一直跑一直跑,黑暗中,她跌跌撞撞,脚腕被荆棘划破,她也不停。
终于,她看到了远处在雾色之中隐隐露出一脚的白灰色的尖顶。
别梧都在想象,那个传说中的蔺阳宫,是怎样的存在,是否如银宫和神殿一般,恢宏伟大,是黄金的瓦顶白玉翡翠的墙面?
但是当雾野真的看到了那个她臆想中的古老建筑时,她失望了。
那根本就是不是什么参天建筑,看起来就像是个古怪的石屋,像所有被废弃的石屋一样,杂草丛生,在稀薄的夜色里显得格外荒凉。
佘不修说这是个人皇收集战利品的地方,是天下最珍贵宝物的温床。
可是那个在佘不修嘴里不得了的蔺阳宫,怎么就是个这么破烂的石屋子?
别梧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佘不修说有一个封印,需要用阳宫后裔的血脉才能解开的。
虽然一路上别梧被佘不修当做是越朝寂,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什么越朝寂,也没有拥有什么高贵血统,她不过就是个与皇室八百杆子也达不到的普通人。
她就是怨恨这一点,怨恨越朝寂从前和她一样,都是最普通不过的黎民百姓,但是越朝寂因为生下来便是高贵的血统,是银宫选中的主人,所以明明以前是个臭乞丐,但是在府煜的扶持之下竟然能变成高高在上的王。
这种落差让别梧格外不平衡。
别梧坐在地上,她跑了整整一个后半夜,没有睡眠,也没有休息,她浑身狼狈的衣裳潮乎乎的贴在自己的脊背上。
她呆呆的望着越来越淡薄的月亮,算着马上又要迎来新的一个晨曦。
别梧一路上放了好几枚寻归子,寻归子是小金甲虫一样的蛊虫,只有双生子才可以使用的,一旦放出了寻归子,它就会拼命的嗅着血液的味道回到另一位的身边。每一枚都会去寻找和别梧留着一样血的别潇,然后找到别潇后便会重新回到别梧放出寻归子的地方,然后寻归子的短暂一生就会结束,变成一枚硬硬的鎏金甲虫。
好几枚寻归子放出去,竟然没有一颗顺利的回来。别梧从鞋底里掏出最后一枚寻归子,用自己的血液灌溉,原本石子一般的金甲虫动了动,展开翅膀,飞速的扑腾着,往别梧的希望飞去。
为什么姐姐还不来救她呢?姬哥哥平时待她那样好,又是四方神使里掌管情报的西宫神使,姐姐和西方神使,为什么都不来救她。
她就漫无目的的坐在石屋外的阶梯上,很快就到了一个准时,她倒出瓶子里的两枚解药,这是最后的解药了,如果还没有来救她,她就会容颜溃烂,浑身生满烂疮。
小红从她的袖子里爬出来,在她的手心里笨拙的卖着乖。似乎想要别梧开心一些。
别梧抚摸这小红顺滑的身体:“小红,如果我死掉了,你就想办法爬回神殿,我不想府煜忘记我,我可喜欢他了。喜欢他不苟言笑的冷模样,喜欢他握着剑的倜傥,我喜欢我将他惹怒了,他对我无可奈何时的纵容。”
“小红,反正再过一个整时我就要死了,既然都是要死的,不如死掉之前去看看人皇的留下的蔺阳宫吧。”别梧认真的想了想,很快她失落的叹了口气:“真是遗憾,还没有杀了佘不修那个王八蛋,如果不是他脑筋笨把我当成了越朝寂,我这时候还等这府煜拿着我的那对红铃铛给我道歉呢。”
她毅然的站起来,缓缓地走进了石屋里。
彼时,第三日的日光从地平线上缓缓升起,苍璟山的植被茂盛的无法照射进树林,白日似乎在苍璟山中显得格格不入。
刚踏进石室,属于别梧的惨叫声响起。
石屋内外,重新陷入了沉寂。
....
雾野和佘不修一夜未合眼。
“没想到那小丫头这么能跑。”佘不修抹去额角上的汗珠,反观雾野,眸子锐利的在植物的折痕和泥土的破损的上,追查那丫头的行踪。
雾野没有理会佘不修的话,指了个方向:“这边。”
佘不修喘着粗气,虽说他也略懂点武功,论打斗他甚至都打不过那个折腾人的红衣丫头,要不是自己被她踢断了两条肋骨,自己也不会给她下了自己解除都费劲的毒。
虽说他也没想着这丫头给他办完事儿能活,但是自己体力确实不如这个雾野能折腾,毕竟是个用毒的,本就是个讨巧的手段。
“雾野,从昨天到现在你都没合过眼,要不我们歇歇在追吧。”佘不修想打断雾野不要命的搜索。
“你看,现在才刚刚破晓,泥土上的痕迹就已经多了许多。”雾野拧了拧眉:“她已经离开这里有半炷香的时间了,才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她留下的痕迹就已经多了很多动物的足迹。如果再拖延下去,我可能无法继续追踪。”
雾野冷冷的凝视着他:“你在这片林子赖以生存的地图丢失了,如果我们在抓瞎的到处乱走,没有充足的水源和食物,我们在这撑不了多久。”
佘不修张了张嘴,赶忙认了怂:“得得得,你走。”
雾野摇了摇头,这人就是废话太多:“这是食肉动物的足迹,我们从昨天到现在只吃了两条鱼,我是砍不动,你看着办吧。”
佘不修的话彻底梗在了喉咙里,人家姑娘的意思很明确,若是不自己在叽歪,她就自己单飞了,自己在这自生自灭吧。
有大约过了几个弹指的功夫,佘不修往自己嘴里续了枚丹药,脸色稍微好了些:“怎么停了?”
“从这里开始,彻底找不到她的足迹了。”雾野道。
佘不修愣了愣:“那咱们怎么办?”
他饿的前胸贴后背,都有些精神恍惚了。雾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灰白石顶:“但是我们找到了那里。”
佘不修僵硬的顺着雾野的手看去,清晨的薄雾里,确实立着一个模糊的轮廓。还未待佘不修看清楚,他白眼一翻,昏了过去。
佘不修是被阵阵肉香刺激醒的,睡了一觉的他神清气爽,方才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起来,眉间舒朗的少年俊逸重出江湖,又有力气开始他的碎碎念。虽然同别人说话是让人放松警惕的最好方法,但是自己这语言艺术在雾野身上毫无用处。
说直白了,不管他说的多么天花乱坠让人神往,雾野也都不动如山充耳不闻。
一头肥硕的野猪在火堆上靠着,散发着肉食的迷人香气。佘不修咽了口吐沫,看着肚皮哪里在烤下去就糊了,转动了一下木架上串着烤野猪的木棍。
雾野一手托腮,一手紧紧地握着自己腰间的月牙弯刀,若是突生变故,也可以迅速反应。
“切,我还以为是金刚不坏之身呢。”佘不修小声嘟囔了一声,轻手轻脚的挪到雾野面前,仔细打量着这个女人的眉眼,心里暗想:倒是要看看这个女人怎么小爷的的魅力下纹丝不动,心神不摇晃的?
柔软的黑发被利落的发绳束在脑后,没有一丝多余的碎发,纤长黑亮的睫毛安静的翘起,她的皮肤不是很白,很像他们觉桑的女子,拥有太阳神赏赐的健康肤色,此刻她阖着双眸,没有了平日里的沉默疏离,连眉宇间的坚韧都化开了显得格外温柔。
佘不修突然想到自己的那匹小红马,他离开时已经飒爽的可以追逐风,奔跑起来像是燃烧的火焰,雾野一点也不像是大蔺的女人,她锋利的像沉默的坚韧,可以轻松的割下敌人的头颅,让敌人心甘情愿献出自己的心脏。
佘不修原本是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可以抵挡自己的魅力,没想到竟被雾野的睡颜吸引了。
雾野似乎感受了紧缩自己的目光,睁开眼,又是那个沉默锐利的女子。
佘不修马上变脸,没有丝毫偷窥睡颜的不安与内疚:“喂,你怎么烤着猪就睡着了?你知不知道猪都要烤糊了!”
雾野没有说话,拿出匕首切下一大块烤猪肉,大快朵颐:“吃完上路。”
佘不修被她豪爽的吃法分了神,下意识回了句:“上什么路?”
“刚才我在石室周围查探,发现上面有方印,如果我猜的不错,解开蔺阳宫有两种方法,一种便是你说的,拥有阳帝血脉的后裔,再一个,我想应该是更简单的法子,是一个方印。”
“你是说,已经有人在我们之前进入了石室?莫非是越朝寂?”佘不修的目光认真起来:“不可能的,也就是说,蔺阳宫的秘密,不止只有咱们这一拨人马?”
雾野点了点头,用沙土将火苗熄灭,将余下的猪肉切割成片,仔细的包裹号,分给佘不修。
“这个石室之下,别有洞天,我测了测,深不见底。”雾野在入口的地方,发现了一截红衣:“你要找的人,只怕已经下到地宫里了。”
佘不修掩藏住眼底的考究,他对雾野的身份也并不是不怀疑,如今她的能力远超自己的想象,如果留着,只怕又是个祸患。
虽说雾野是他这些人无数不多欣赏的女人之一,但是天底下女人多如牛毛。佘不修笑嘻嘻的接过烤肉片。
白色粉末迎着雾野面上,雾野没有防备,深深地望了佘不修一眼,软软的倒了下去。
佘不修苦笑了下,若她不是大蔺的女子就好了。
正在他抬手正要一张劈死雾野时,月牙弯刀从他脖颈划过,还好他刚才犹豫了一下,如若不然,自己一定会被她一刀封喉。
雾野迅速地与佘不修缠斗在一起。
佘不修的蛇头杖也祭了出来,但是雾野身手如何了得,佘不修哪里是雾野的对手。一刀一棍先后碰撞了十余次,佘不修抬起蛇杖,直劈雾野天灵盖,雾野的腰肢如拱桥一般倒下,一个后翻,双脚踢到佘不修的下巴处,佘不修往后踉跄了几步。
两人皆为留手,一招一式,处处杀机。
“没想到,你对我的防备这么深?”佘不修笑笑,眼底不算轻松。
雾野冷笑:“觉桑蛮子入我大蔺,觊觎我大蔺的遗迹,本就该杀。”
“原来从一开始你就从未信任我?”佘不修凝着她,语气玩笑。
雾野的面容寒了几分:“彼此彼此。”佘不修手指微动,指甲里的毒粉还未散布在空气里,雾野的发丝拂过佘不修的面庞,让佘不修微微失神。
这点功夫,雾野已经灵活的入了石室,她的眉眼鲜少带笑,此刻终于明媚的笑了笑,让佘不修一时有些恍惚。
带反应过来,雾野冷漠的声音从石室里传出:“到了下边,你可要打起精神,我可盯紧了你的脖子。”
说着,便跃入了石室中已经打开的密道中,消失不见。
佘不修犹豫了片刻,最终叹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美色误人,美色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