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末的下午,艾塔坚持要小东陪自己去大学听彭尘尘教授的讲座,但小东并不情愿,他更加倾心于自己留在家里玩网络游戏。然而无论小东怎么拒绝,艾塔的“请求”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艾塔,为什么你就不能自己披着隐身衣去偷偷听课呢,就像你之前去动物园和去图书馆一样?”尽管是答应了下来,但小东突然想起了艾塔的本领,不解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拉自己下水。
艾塔翻着《核能物理学》的书,轻摇起尾巴,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小东:“因为,我还要你帮我一个小忙,只有人类才能做到!”
“只有人类才能做到?”这句话在小东的心头荡漾开来,听艾塔这么一说,小东甚至有些不自觉地骄傲起来,原来看似无所不能的恐龙人,有时候也不得不依靠人类的力量……周末的早晨,爸爸妈妈赖在床上睡懒觉,而小东也没有忘记背上书包,假装成一副要去上学的样子,艾塔穿着隐身衣跟在后面。
第一次带着恐龙人出门,小东此刻多了一个心,回头仔细地瞧了瞧艾塔,果然,艾塔不知是没睡醒还是难得的粗心,虽然全身都隐藏得很好,但是脑后的橙色羽毛没有被隐身衣妥善地包裹进去,橙色的羽毛就这么顽皮而明晃晃地飘拂在空中,异常的亮眼,小东赶忙叮嘱艾塔要隐蔽好,不要吓着别人。
在路上,艾塔就觉得小东走得太慢,提出使用人类的交通工具更快地到达目的地,小东却再三疑虑着艾塔能不能乘坐公交车,因为艾塔虽然隐身,但要是有人真的碰着了艾塔,还是能感觉到有奇怪物体的存在,坐拥挤的公交车,又带着隐形而形态怪异的艾塔,这一定不是什么好主意,稍有不慎,估计要把别人吓死。想来想去只好打车!
可真正打上了车,小东立刻就后悔了,到大学的路程几乎绕了城市一圈,打车费估计会让他一周的零花钱报销。一路上小东和艾塔喋喋不休,倒也不是刻意让艾塔想办法把钱还给自己,只是他实在是迫切地指望着存下的每笔零花钱,聚少成多后去买专业比赛用的遥控飞机,那东西的价格可不是普通玩具遥控飞机可以比拟的,所以想到自己积攒的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小东难免心疼和焦躁。
艾塔被小东喋喋不休的唠叨烦得没办法,居然答应有机会帮小东制作一台遥控飞机,小东这才满意地安静下来,不过这一切出租车司机叔叔看在眼里就有点奇怪了,因为显然从后视镜里暗自观察的司机先生只看到了小东在那里一个人自言自语,顿时感叹现在的孩子学习压力太大,自己和自己说话的样子怪可怜的。
大学里的讲堂和初中的有着很大的不同,让小东感受最深的就是,大学生哥哥姐姐在听演讲的时候都比较随意,看看手机,玩笔记本电脑什么的都不会被台上的老师责备,似乎这些藐视课堂的行为老师早已习惯了。
彭尘尘教授的演讲也十分风趣,配合投影仪的各种短片,还时不时说两个笑话调侃不认真听讲的学生,并不会生气地指责他们,这使得小东虽然没有办法真正理解彭教授到底在说什么,但因为课堂气氛轻松自在,也不会真的觉得无趣。
彭教授在讲台上讲得很认真,很生动,配合着投影上一段氢弹爆炸的历史画面,彭教授接下去说:“氢弹爆炸范围比原子弹更大,像上海这种超大型城市,只要一枚原子弹就可以完全摧毁,根本不需要氢弹,不过如果是氢弹的话,冲击波不仅能破坏一座城市,可能位置接近的城市也会遭殃。氢弹的威力是不可估量的,比原子弹威力更强,冲击波的范围也更大,同学们听到这里大概都明白氢弹要比原子弹更加厉害,有哪位同学能告诉我氢弹的运作原理是什么?”
彭教授问这个问题的本意其实是看到同学们都不太专心听他的讲座,有的玩手机,有的玩电脑,甚至有人在用微信发红包,他想考考大家,让大家的思维回到课堂上。可是在座的大学生们似乎都没有怎么认真关注彭老师的演讲,没人愿意举手回答彭教授这个问题。
“小东举手!快!”艾塔穿着隐身衣蹲坐在小东椅子旁边居然开始催促起小东来,但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恐龙人的存在。
“你疯啦,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会!”小东朝着艾塔可能存在的方向瞪了他一眼,他完全无法理解艾塔疯狂的举动。
“你只管举手,剩下的我告诉你!”艾塔似乎知道就算他这么讲小东也不一定照做,也没等小东答应,就强行推着小东的胳膊往上抬。
其实彭老师很早就注意到有个孩子在他的讲堂里,他以为这孩子是走错了地方,一会儿就会自行离去,可是孩子迟迟不走,原想把孩子礼送出去,没想到这孩子不但没走,居然还想举手回答核物理方面的问题。一时间,讲堂里面笑成一片。气氛顿时热闹了起来,小东只觉得脸红红的,烫烫的。
“好吧,既然没人肯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们就让这位小朋友来说说看,这是什么道理!”彭老师挂在嘴边的微笑,怎么看都是个玩笑。
小东无奈地应声站起来,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更害羞,脸变得更红,呆站了一小会儿,直到艾塔从通讯耳塞里发出声来,小东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只好跟着艾塔照着艾塔的声音念。
“氢弹是利用原子弹爆炸的能量点燃氢的同位素氘等氢原子核的聚变反应,瞬时释放出巨大能量的核武器,又称热核武器。氢弹的杀伤破坏因素与原子弹相同,但威力比原子弹大得多。原子弹的威力通常为几百至几万吨级TNT当量,氢弹的威力则可大至几千万吨级TNT当量。”小东念着艾塔的话。
彭老师听得愣在了那里,他惊讶地注视起眼前的这位小朋友,并没有带手机或电脑,竟然能够如此熟练地背出这么专业的知识,简直不可思议,整个讲堂也被小东的回答震惊了,顿时鸦雀无声,原本那些想要看热闹的急切眼神,慢慢地被难以置信的惊讶表情取代。
“氢弹比原子弹优越的地方还在于:一是单位杀伤面积的成本低;二是自然界中氢和锂的储藏量比铀和钍的储藏量还大得多;三是所需的核原料实际上没有上限值,这就能制造TNT当量相当大的氢弹。”小东照着艾塔的话继续说了下去,众人的惊讶表情已经很难去形容了。可以想见,小东的发言如同一颗原子弹,摧毁了不少大学生自以为是的傲慢偏见。
但是艾塔似乎觉得这还不够刺激,居然还在通信耳塞里要求小东向教授提个问题!
“老师,我……我能提个问题吗?”小东说得吞吞吐吐,他真的不知所措,仿佛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正在祈求着老师的原谅似的。
“当然,聪明的孩子,有问题尽管问,你的答案很正确,你有资格提出任何问题,只要我知道的,我都会回答你!”彭教授说得很谦卑,这和他严肃而略显苍老的形象气质有些不相符,特别是对于一个孩子这么说话时,但是彭教授真的被这个孩子的聪明才智所打动,至少现在他是这么觉得的。
“您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制作出氢弹吗?”小东按照艾塔的话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想都没想!但话这么一说出来,就看着全场顿时安静了两秒钟,然后爆笑声大作。
“可以,孩子,你那么聪明,只要每周都来听我的讲座,我想你是可以造出氢弹的。关键问题是,氢弹是最厉害的核武器之一,你在制作它的同时,也有可能因为坏人的滥用而危害人类的生存,这点你应该明白!”彭老师微笑着带着赞许一字一字地慢慢说给小东听,他害怕自己说直白了,或者说多了会影响眼前这位少年天才的学习热情。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彭教授好奇地问。
“我叫陈小东。”小东这次就没有等艾塔的话,本能地应声道,很少的时刻,比如今天的现在,小东可以骄傲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不用担心因为名字的俗气带来嘲笑,这实在太难得了。
“好的,小朋友,我记下了你的名字,只要是我的课,欢迎你随时来听。”彭教授说得言辞恳切。这么一个教授如此诚心和关切的讲话,也让小东十分的激动,至少相比于自己身边,很难对自己微笑的初中老师来说,彭教授作为一个知名学者,对自己做出的亲切举动,实在是太出乎意料和值得珍惜的了。
这一天里小东真正体验到了学习的乐趣,那是在一种平和而又平等的态度中进行的,没有平日里老师的压力,小东似乎也能在教授的课堂上收获点知识,虽然这些知识对他而言暂时还用不上,彭老师给予他的尊重却使得他重新找到学习的热情。所以彭老师的课虽然高深,小东仍旧愿意用自己最大的理解力去试图掌握彭老师教授的内容,因为小东知道,彭教授是欢迎自己的,这一点让他很满足,很幸福。
延续着课堂上的活跃思维,在回家的路上,小东猛然想起艾塔在课堂上提出的问题,那个想要造核武器的愿望,让小东感到隐隐不安,这个来自异时空的恐龙人,到底要拿核武器做什么呢?
小东心事重重地回到家,睡觉前他一直反复思考着这个问题。
当然艾塔早就察觉到了小东的心病,只是艾塔想看人类到底能把心里的问题憋在心里多久,就故意一直没有主动地回答小东的疑虑。
“你为什么要造核武器,你为什么对这个感兴趣?”小东终于忍不住问出来了。
“那你知道,恐龙是怎么灭绝的吗?”艾塔没有立即回答小东而是用一个问题替代了另一个问题。
“是小行星撞击地球,这个我在discovery频道上看过。”小东经过白天大学教育熏陶,对知识也运用得活跃和大胆了起来。
“是的,如果我们也能造出你们人类的核武器,把它用火箭载入太空,在小行星上引爆,这也可能成为挽救我们世界的一个办法,但就恐龙人目前的技术而言,这似乎很难做到!”艾塔一字一句讲得很认真,如同经过了多次深思熟虑的严谨考虑。
“哦!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呀。”小东长舒一口气,温暖的被窝给了他更多安心的感觉,心里顿时好过多了。
“别搞笑了,你还担心我造核武器毁灭地球不成。破坏地球那是你们人类的特长,我们恐龙人最在乎自然环境了,在我们的世界里,所有的科技都尽最大可能地避免破坏地球的环境,也许正因为这样,我们才没有造出原子弹、氢弹。这一点可不像你们人类,为了装备武器,为了获得更多的资源,为了威胁自己的同类,什么都做得出来,你看看你们的地球,都被污染成什么样了。你们这个脏乱的地球,我们恐龙人才不要呢!”显然艾塔是开着玩笑,说着气话,甚至毫不掩饰地讽刺起了人类的生活风格。
尽管遭受了来自恐龙人的嘲讽,反正小东总算是心里的一颗大石头落地了,但是防卫地球的任务到此为止了吗?左思右想他还是又接着问了艾塔。
“艾塔,你说诚实地面对才是最大的勇气,你是一个勇敢的人,我可以相信你吗?”小东疑惑地问着,自以为巧妙地想从恐龙人那里得到保证,当然他不想听到否定的答案。
“当然!”艾塔只简简单单地回答了两个字,但这两个字说得很坚定,这让小东很放心。于是周六的夜里,月光久久地驻留在了两人睡着时嘴边迷人的笑容上面。
渐渐地,小东已经睡得昏沉,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使得原本就感觉敏锐的艾塔在床底下睡得并不踏实,下落在夜色中的雨滴唤醒了千万种沉睡的味道,雨水浸落的声音它们鲜活起来,报纸,广告牌,落叶,罐头……雨滴落在上面都会产生不同的声响,尽管闭着眼睛,但对于艾塔来说周围的一切此时变得更加清晰,他忽然听见了窗帘猛地被诡异的疾风撕扯摆动的声音,疾风迅速地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金属气味吹到艾塔的鼻间,艾塔无法辨识这个气味,但隐隐从这个气味中体察到了陌生和危险的存在。
半寐半醒的他本能地想睁开眼,甚至爬起来,但不知是身体的劳累或是其他未知的原因,他想要做出任何动作都变得异常困难而沉重,无奈,只好从眯缝着张开的眼睑,奋力地向着窗户的方向望去。艾塔隐隐约约地看见窗外一个飞行器正朝着自己的位置靠近,这个飞行器有着和碟子一样迷人的形状,飞行器旋转着,夹杂着低频的电流声音,嗡鸣着向自己靠近。
只是一个瞬间,飞行器飞得离窗户很近很近,在艾塔看来,如同是一艘船迎接旅客时和码头的距离,在这样靠近的距离中,保持稳定的飞行姿态,简直不可思议。然而未及艾塔多想,从窗户的所在,一道灵动而安详的白光,使得艾塔再也看不清任何影像,又不知多久,艾塔觉得有一个和自己一样的,只有三个爪子的手,拖着长长的影子,在自己的面前缓缓地晃动,恐惧如同雨中阴暗处的苔藓,肆无忌惮地在艾塔心中滋生,只是最奇怪的是,每次艾塔想起身,无奈自己怎么也爬不起来,朦朦胧胧的,好像是幻觉,然而这定然是个让人惊恐的幻觉,即使只有残存的一丝意识,本能却不断地驱使着艾塔奋力挣脱……
从昏睡的姿态中起身的那一刹那,除了恐惧的残存,艾塔却什么都记不起来,房门外小东的爸爸妈妈急促的脚步声,慌乱无序地响起,紧接着听到了小东妈妈的抱怨:“怎么大半夜突然没电了,真是见鬼了!”他从小东的床下莫名警惕地注视四周,依旧一片黑暗,一点零星的灯光也没有,视线所及之处的城市竟再也看不见一点亮光,这加重了艾塔的恐惧和疑虑。因为内心的莫名惊恐而逐渐放大的瞳孔,如同是无边扩散的黑夜,有的却只能是收获更多的黑暗与不安。
“哧啦”两声细微的划擦声,在艾塔耳边响起,然后他看见的是两团比烛火更为纤细的火苗,蓦地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越靠越近,火苗在微弱而温情地燃烧,恐惧和不安渐渐地,渐渐地消散,直至两团火苗拥抱在了一起。艾塔才在微弱的余光中看见了小东一只手竖在嘴唇中央,那天真而柔软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