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宫以来,姜芸第一次感到恐慌。
或许是安逸太久了,竟忘了她所在的地方原是个吃人的皇宫,多少条鲜活的命被肮脏算计抹杀干净,鲜红的宫墙不知沾上了多少滚烫的鲜血。
姜芸从未想过,自己竟然就此也背负了一条人命!
姜芸终于意识到,她的段位实在太低太低。那个汤姆猫在宫中混了数十年,那手段和城府是她远不能及的。
今日这事看起来是姜芸占了上风,不管怎样,也算是成功退了这婚事,但其实姜芸也占不着半分好处。
姜芸之前为了退婚与胡莘白吵了一架,可见她对这门婚事非常有意见,李顺才一死,那婚便不可能成,而这场“意外”最大的嫌疑人便是姜芸!
胡莘白不是傻子,这样一来他怕是会更加疏远自己了!
姜芸对承德的手段感到可怕,也不知道她那虚张声势的“威胁”还能坚持多久。
姜芸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连晚膳都不吃了,倒头就睡。
……
姜芸做了一个梦,她处于一个奇怪的世界,周围有无数亡灵一般的雾状东西在她周围不停地盘旋,像是与她戏耍,但是又没有与她有任何接触。
她很害怕,往后退了几步。她身后那几团黑雾像是怕她一般,迅速往旁边躲了下。
这个世界很黑,但是她能看到周围的一切事物,包括那条黑色的翻涌着的河,河两岸长着的红得诡异的花海,还有河那边那个身着一袭黑衣,蓄着黑色长发的男人。
姜芸想要看清他的脸,但是不管她怎么看都看不真切,只看到一片混沌。
姜芸试图走向他,但是无论怎样都无法走近半分。
姜芸终于停下问道:“你是谁?”
那人只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转身朝着他身后那片花海走去,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像是一个历经沧桑的老者,又像是一个被命运挫折击垮的少年。
突然,她周围的那些黑雾突然变得有攻击性起来,直向她眉心冲去。
姜芸吓得双手不停地挥舞着,惊恐地尖叫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殿外守门的冯氏听到声急忙冲进来,看到正梦魇的姜芸,她赶紧上前抓住她的手,抱住她安慰道:“欢儿别怕,奶娘在这呢,别怕呀,奶娘来保护你了……”
冯氏像照顾小时候的姜芸一样轻轻拍打着她,低声唤着她的乳名,不一会儿,姜芸悠悠转醒,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抱住冯氏。
姜芸早已满头大汗,眼角的不知是汗水还是被吓出的泪水,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滴落在枕间,瞬间浸透,却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对于那个梦姜芸记得并不真切,只觉得有无数亡灵环绕着她,那种恐惧压抑得她喘不过气来。
姜芸抽泣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么大了还被噩梦吓醒很没面子,于是松开了冯氏,擦去了眼角的“汗水”,紧紧抱着膝头,就这样呆坐着。
冯氏关切地问道:“娘娘这是做噩梦了?”
姜芸觉得眼睛涩涩的疼,干脆闭着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道:“奶娘,鬼这种东西真的存在吗?”
冯氏看到她这幅模样很是心疼:“奴婢不知道鬼存不存在,但是在这皇宫里比鬼可怕的多的是。李顺才之死并非娘娘所愿,在这宫里谁都有不得自己的时候,娘娘并未做错什么,何必把别人的错归结于自己头上来折磨自己呢?”
姜芸搓了搓肩膀,只觉得异常寒冷,睁眼看了看周围的灯火,声音沙哑地说道:“奶娘,下次在寝殿里多放些蜡烛,我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冯氏点了点头:“好的!”
冯氏出去后,姜芸一直不敢入睡,只紧紧裹着被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烛光,一动不动。
第二日,姜芸大病了一场。
太医院里的林太医受命来给姜芸看诊,最后得出的结论是,郁结于心,本来身体就偏寒,半夜怕是又受了冷,病症有些严重。
林太医抚了抚他花白的胡子,心疼看着这位和他孙女一般大的皇后娘娘,说道:“皇后娘娘从小便体弱多病,也是老臣一直在照料着,自娘娘入宫以来老臣这还是第一次来为娘娘看诊,之前的陆太医虽然年轻,但是他的医术比起老臣更甚,依老臣刚才把脉得出来的结果看来,娘娘的寒症已经缓解了不少,此番这般严重是因为娘娘心有忧虑,不得缓解,压抑在心终成心病。这寒症可医,心病不好医呀!”
姜芸一夜没睡好,那黢黑的眼圈和苍白的面色放在一起,完美地cos了一把熊猫。
姜芸肿的跟灯泡似的眼睛眯了眯,努力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说道:“劳烦太医了!”
林太医站起身来:“皇后娘娘言重了,这是老臣的本分罢了。娘娘且好生休养着,老臣这就下去给娘娘拿药了。”
姜芸点了点头。
临走前,林太医面带怜悯的回头看了眼憔悴的姜芸,轻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姜芸只觉得脑袋里一片混沌,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做,偏偏脑袋里就是控住不住要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要是能一觉醒来就回到现代那个家就好了,只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林太医以为姜芸在忧虑皇上疏远她的事,但其实她在忧虑她能不能在这个充满算计的宫中成功活到任务完成的事。
还好宸妃和杨妃心性善良,要是碰着个心机深沉的,就算姜芸能提前知道剧情走向,怕是也敌不过这宫里充满变数的机关算尽。
也幸好系统给了她陆可米这个搭档,要让她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她也就只能混吃等死了。
说起来昨日还真是惊险呀,差点被胡莘白发现,多亏陆可米及时赶到,要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好了。也不知道陆可米是怎么知道她在那里的,或者说这也是胡廷飞设计的?
姜芸迷糊中想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最后终于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冯氏熬好了汤药给姜芸送了过来。
刚醒的姜芸看着黑黢黢的那一碗东西嫌弃地撇了撇嘴。
她现在鼻子不通,那苦味是闻不到,但是看那样就知道肯定巨苦无比!
冯氏知道她不喜苦,拿出了一个小纸包,翻开一看,竟是几个甜蜜饯儿。
冯氏不急不缓地说道:“刚才莲香路过咱们未央宫门时看见了阿墨,阿墨好像在门口张望了有一会儿了,莲香前去询问才知,阿墨听闻娘娘病重想来探望,但是又怕娘娘现在不方便,便把这蜜饯交给了莲香,然后他就离开了。这蜜饯拿去给兰香检查过,娘娘可放心食用。”
蜜饯并非稀罕物,只不过阿墨很少离开御膳房,这次出来竟是为了姜芸,可见阿墨是真的很担心她,单就这份心意在这宫里就十分稀罕了。
看到这几个蜜饯,姜芸不禁有种养大的儿子终于懂得孝敬老母亲的欣慰感。
姜芸端起那碗药一饮而尽,乘苦味还没有在舌头上反应过来,急忙抓起一把蜜饯扔进嘴里。
苦与甜交汇,很快苦味被甜冲淡,只剩下了甜。
说起兰香,姜芸问道:“对了,兰香她还好吧?”
冯氏说道:“那边人已经死了,那个婚事就这样罢了,兰香已经没事了,不过害得娘娘大病一场,她心中过意不去,刚才这碗药还是她亲自去熬的呢。”
姜芸点了点头:“本来这事就是冲我来的,也难为她了。”
冯氏继续说道:“对了,方才宸妃和杨妃来过,也是想要来探望娘娘,不过娘娘还未醒,她们便留下了一些珍贵的滋补药材,然后离开了。”
一醒来就接受到了这么多份关怀,姜芸觉得心里暖暖的,顿时觉得这宫中也没有那么糟糕,至少她还有几个真心为她好的朋友,心中的忧虑一下疏解开来,整个人看起来要精神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