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生的付出与她的所获极不相称,但她走的时候居然是那样的宁静、安详,对人生没有一丝的抱怨。她既不恐惧活着的人生,也不恐惧死亡的人生。对于生和死,她都是那么的有尊严,那么的从容不迫。就像她当初从我母亲那里接过我那个带血的小小身体。她似乎对一切都有着充足的准备。
这是奶奶醒来后的第四天。风儿拽着奶奶飘逸的裙角轻轻起舞。奶奶的心情也跟这一天的阳光一样。
啊,如水,今天的阳光可真好。你看,天空就像你年轻的眼睛一样明亮。我们去海边走走吧,我要去看看你爷爷。
奶奶,您到哪里去看爷爷呢?您曾经告诉我,您将爷爷的骨灰都洒到了大海里,但您知道,微小的灰粒不如沉重的石头会沉落在海底里。况且海水也是流动着的。奶奶,您为什么总是放不下爷爷?以您这样超脱的心境,应该是可以放下一切的。
如水,你说得好。可问题是要放下什么?我不能放下你爷爷,并非是因为我沉浸在缅怀中难以自拔。我是清醒的。我知道你爷爷的身体已经离去,融入在大海之中。早已化为他想化为的一切。我们看不到他,他却已无处不在。这才是最伟大的力量。如果人生没有轮回,意味着一次的结束就是永远的结束。一切的幸福结束了,一切的苦难也将一并结束。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这将是何等的公平。一切都归于零。归于无。可这真是事实吗?
奶奶一边执着地向着大海方向走去,一边继续说道。
如水,原本我不应跟你讲这些。但我们既然以那样的方式成为一家人,上天就必有不同寻常的安排。生命于人,在很多的人心里,只有一次。可即使在他们看来只有一次的生命,他们也并不好好珍惜。但我却无比的珍爱。因为我知道,有时一次就意味着永恒。
在奶奶给我讲述您的故事之前,我也一直认为生命于我们只有一次,这次走了,我们将再也不会重现在这个世上。但是现在我相信,如果有一天我走了,并不是我真的走了。而是人们以为我走了。因为他们将无法再以自己凡俗的肉眼看到我。或者有一天,我还会再来,但是人们也无法以凡俗的肉眼认识我。
也许,我们从未真的出生,也从未真的死亡,我们只是来来去去。但如何将这一次活得充实而有意义,而至百年后能坦然地随顺一切。就像你爷爷。还有天儿。这样的坦然,需要我们在活着时有所准备。
这时,俩人已走到海边。奶奶弯下身子,并轻轻地坐到了沙滩上,那动作轻得似乎也怕惊醒了沙子的沉默。如水也跟着一起轻轻地坐下,并与奶奶一起沉浸到了无言的沉默之中。
看着奶奶神情专注地眺望着大海的远处,很长时间,不发一言。如水到底还是年轻,耐不得这样的深沉。就开口试探着地问道:奶奶,您不舒服吗,或者是累了?
噢,对不起,如水,我在倾听大海的声音。大海不说话,但每一次海浪的涌动都是话。你将它们想成什么,它们就会说出什么。但你的心必须要彻底的宁静,并与它们达到完全的融合。只要你投入进去,你会发现,万物都会讲话。它们在讲我小时候的故事,它们就那么不紧不慢地牵引着我对往事的回忆。我想起了小时候。想起了我从未见过面的母亲和早已去世的李妈妈。我昨天曾对你说到我小时侯的故事。那才刚刚开始。我跟李妈妈一起生活了十九年,直到我考上北大。我敢说,李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母亲,最好的老师,也是最好的朋友。我们有时会看同一本书,但会有不同的看法,然而最终我们总会达成某种默契。因为我们对人生有着相同的理解。尽管她比我大四十岁,是抚养我的慈母和教导我的恩师,但她首先是我人生的知己,她了解我的需要,并理解我对生命最本真的追问。
这样尽心尽力爱您的人,我好想看看她的样子。奶奶,您有她的照片吗?
来,如水,你过来。
奶奶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像香囊一样的小布兜。然后解开袋口,露出一个发出异样光泽的东西来。
如水在沙滩上挪动着自己的身子,然后跪在奶奶的旁边,瞪大了自己的眼睛,像看魔术般地看着奶奶突然变出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宝葫芦来。这个宝物玲珑剔透,不沾一丝人间烟火之气。最神奇的是,宝物上雕刻的人物惟妙惟肖,仿佛在宝葫芦里正待呼之欲出。里面的人物想必就是奶奶所说的李妈妈了,按照辈分,自己应该称她为祖母。
奶奶静静地盯着那位妇人对如水说:看,这就是我的李妈妈。多慈祥啊,你看,她的眼睛多亮啊。
但是如水看着祖母的相,还是吃了一惊。她没想到奶奶口中一直那么完美的李妈妈原来是这么一个长相平平的人。甚至长得比她见到过的任何一个女人都更丑。她隐隐地觉得有些失望。
奶奶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但也不恼怒,只是平静地说道:
如水,不要以貌取人。也许你觉得你的祖母长得不够好看,但在我的心里,她却是这个世间最美的女人。她的美在城市少见,在农村更是稀有。她虽身处蛮荒,但她的心却充满了慈爱以及对文明的向往。她热心帮助那些落难的穷人,也不怕被人冷嘲热讽,更不惧无知者对她的种种毁谤。她在那样一个地方特立独行,以自己的信念给自己创造出一片精神的净土。
在我的童年,每当我为同学们对我的排挤和嘲笑而伤心时,李妈妈总是用委婉的语气安慰我:“孩子,你是这世上最可爱的女孩,你的人生注定要与众不同。过一段时间,你就会发现,妈妈说得没有错。你不但会是你们班级的骄傲,你也会成为整个学校的骄傲。等你稍稍长大,你还会成为我们整个县城乃至省城的骄傲。等你跟我一样的年岁时,你也许会成为中国的骄傲,甚至是整个人类的骄傲。我不是预言家,但我却能预言你的未来。在你降生的那个晚上,梦里,已经有人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一切。也许我嫁到这里,就是为了等待你的降临,然后将你抚养成人。”
说那些话时,李妈妈刚刚五十岁,我正好十岁。那时,我还不能理解李妈妈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以及话里所蕴涵的寓意。只是依稀感觉到,我与别的孩子有所不同。李妈妈带我去看过降落在我父母屋顶上的那块巨大的陨石。当时,它一直被弃置在那里,很少有人去触摸和接近那块石头,仿佛那是一个不祥之物,是邪恶的魔鬼。只有我常常过去看它。后来我发现了一个秘密,每当我亲近它、抚摸它时,它就会发出一种奇妙无比的声音。似乎还会轻轻叫唤我的名字。当我细细地盯着它看时,我能看到蓝天、白云,还有脚踏着云彩的天使。间或,我能看到自己的脸,像个可爱的仙娃,被妈妈抱在怀里咯咯地笑。我的这个宝葫芦就是由那块陨石上掉下来的一颗小石子雕刻成的。
奶奶,现在那块陨石还在吗?
在,不过那个地方现在已经建起了一个纪念馆,是政府为了纪念我在那里诞生而修建的。那座建筑的设计师就是你爷爷。以人与宇宙为主题。他觉得,人与宇宙之间有着某种对应的关系,每个人都可以凭着内心的体验而认识到宇宙的真相。每个人本身又都是一个小的宇宙。生命就是由一个个的片段链接而成的整体。就算我这个小小的葫芦里面,也有一个难以言尽的世界。葫芦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象征着健康、长寿,甚至包括驱灾难、避凶险。不仅如此,传说善待道人可由葫芦登入壶中仙境。壶中仙境在道家看来即是至高无上的福地,无忧无虑、长生不老。也有古人说葫芦中应有尽有,法力无边。一个小小的葫芦曾经诱发了中国古人无穷无尽的想像。对于我而言,它几乎装载着我一生的情感。从我的降生,到我成为人子,成为人妇,到如今我即将走完一生,终结在这个尘世的使命。如果人真的有天眼,他一定能在这个葫芦中看到我今生全部的印记。
如水越听越觉得神乎,但因多多少少受了些奶奶的熏陶,于是一知半解地点点头,并问道:
奶奶,是不是每个人的天性中,都蕴藏着自然所赋予我们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只是世俗的种种,让我们渐渐遗忘了这种最本真的能力?
是啊,就像那退去的潮。刚刚还在,可此刻消失得全无踪影。还是让我说说李妈妈吧,这个柔弱却又无比坚韧的中国女人。想起她,我就联想到我们的祖国。李妈妈就像我们曾经饱经沧桑的祖国一样,历经黑暗并饱尝无数残酷的斗争,但她始终没有倒下,并最终迎来了光明。
我的成长,不但是我们学校的骄傲,更是李妈妈的骄傲。十九岁那年,我以全省第一的成绩考上了设在首府的北京大学。对于大多数的同学而言,考上北大似乎代表着学业的大功告成,但我分明感受到,自己的路才刚刚开始。
我离开生活了十九年的家乡,到北京求学。我曾恳求李妈妈随我一同前往京城。十九年中,我们母女心心相印,相依为命。再加上当时她已年近六十,我担心她一个人的日子里会感觉不适,甚至孤独。可她坚决不肯同往。她说:“天匠,你已经长大成人。你要学着独自面对一切。我对你充满信心。天下的母亲,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女儿。天匠,你该去走属于你自己的路,不要担心我。我已经老了,对于老年人来说,最好的生活莫过于种种花,养养草,过一种悠闲自在的田园生活。请你一定尊重妈妈的选择。”
那么多年的相处,我深谙李妈妈的性格,于是我没有再做坚持。以后,我每年回去两次,一直到我二十五岁研究生毕业前夕。在那个寒假,李妈妈要我在家里多停留些时日。这有些反常,因为往常,都是我临开学还有好几天,她就为我买好了返程的车票。可那一年,已经临近开学,李妈妈却迟迟不愿让我离开。
那几天,李妈妈跟我说的话明显增多了。似乎总有说不完的话,有时甚至聊到天亮。可等我讲话时,却又发现她常常走神,呆呆的,有时又很沉默,没有任何反应。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个星期。那天白天,她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把我回学校的东西也都整理成包。结束后,她让我烧几壶热水,她说她想擦擦身子。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就是不敢多想。看她擦完身子后穿着一套全新的布衫出来,白色的斜襟褂衫,兰色的阔腿裤,全都是棉质的,看上去很舒适。我觉得很奇怪,就问:“妈妈,您怎么穿起这样的衣服?”
记得当时她在我面前还转了个身,然后用右手拉拉衣服的下摆对我说道:“这个衣服穿着很舒畅。穿上它们,像似解脱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只听李妈妈继续说道:“天匠,你都二十五岁了,不但长相秀雅,品性良善,学业更是令人刮目相看,作为你的母亲,我感到无上欣慰。我年岁也大了,人来这世间走一趟,总是有时限的,生老病死,是很正常的事。我随时会走。如果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不但要照顾好自己的身子,也要照顾好自己的心。如果有能力,还要去照顾更多人。”
我静静地看着李妈妈的脸,试图从她的脸上找到一丝答案,可她的脸色好平静。平静极了。我只好另找了一个话题:“妈妈,您今天说的话带有很浓重的宗教色彩,是不是我不在家的时候,您看了很多关于这方面的书?”
她笑了:“是啊,天匠,这是我晚年最大的收获。曾经遗憾没有早几十年看到它们,但又庆幸,虽在晚年看到它们也不算太晚。我对自己的今天已经很知足了。我现在觉得很塌实。我曾经担心我走了你该怎么办?但现在,我对你很放心,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得很好。只是妈妈还想告诉你一些人生的道理或者说事情的真相。天匠啊,不要嫌妈妈啰嗦。遇到什么事情,都先静下心来,要学会沉思,学会静观。要明了一切事物都是因缘假合而成。所以,看到果你就该知道因。种下了因,你就该知道果。有生必有死,有合必有散,一切都如梦幻泡影。如你能明白这个道理,你就不会再有什么悲伤的事情。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更能明白这些道理,不仅是因为你的聪慧,更由于你的出生和成长的经历。天匠,光有知识是远远不够的,知识只有与人格的魅力和高尚的情操以及伟大的理想结合在一起时,它才会具有真正的爆发力。不要去追求那些名誉高位,被虚名所累,被得失所困,被爱憎所囚,那样的生活是没有任何自由和快乐可言的。天匠,妈妈对你没有太多的奢望,只希望你将来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与自己喜欢的人相爱结婚,生活中没有忧虑和恐惧,心中常充满喜悦和感恩。”
这时的我已泣不成声,我直觉,李妈妈即将走完人生最后的历程。可即使这样的时候,她依然为我操心,依然希望为我留下更多。我抓住她有些干瘦的手,连声对她说:“妈妈,对不起,对不起。我一定会做得更好,请您放心,但求您能为我留下来,多留一些时年,我还没有尽孝呢。”
李妈妈露出慈爱的笑容,然后举起手为我擦干泪水,并对我说:“傻孩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这是人之常情。没有死又哪有生呢?妈妈还会再来的,下次再来,也许就是你的女儿,或者是你的孙女了呢。那个时候,可是要你照顾我了。”
听到这里,我一下又笑了。李妈妈又一次摸了摸我的脸,然后对我说:“天匠,今天妈妈有些累了,想早些睡了。你也早早睡,听话。”
我听李妈妈的话,早早地上了自己的床。随后迷迷糊糊就睡了过去。然后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李妈妈对我说:“天匠,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为妈妈难过。”说完,她就顺着一个长长的隧道飞向了世界的另一端,我怎么拉都拉不住。我甚至根本无法靠近那个隧道。
我气喘吁吁地醒来,呼唤着:“妈妈,妈妈……”
可是躺在对面床上的李妈妈却没有任何反应。我这才急忙打开灯,然后快速向她的床边走去。只见她安静地躺在那里,脸上还挂着一丝满足的笑容。我摸摸妈妈的手,已经有些凉了。再摸摸她的胸口,一片寂静。李妈妈走了,在1948年2月的一个夜晚,走得安静,从容。
如水像傻了似的坐在奶奶身边,脸上还挂着热泪。一直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再听到奶奶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用手背擦了一下泪水,转过脸看看奶奶,才发现奶奶一副疲惫的样子。
奶奶,您现在一定是累了,如果您不介意,我们一起躺在沙滩上吧。我想这样您会舒服一些。
好吧,就躺一会吧。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躺在沙滩上晒太阳了。啊,今天的阳光真是迷人。躺下的确比坐着舒服了些。现在,让我把李妈妈的故事讲完吧。
李妈妈的离逝给了我很大的震撼。她一生的付出与她的所获极不相称,但她走的时候居然是那样的宁静、安详,对人生没有一丝的抱怨。她既不恐惧活着的人生,也不恐惧死亡的人生。对于生和死,她都是那么的有尊严,那么的从容不迫。就像她当初从我母亲那里接过我那个带血的小小身体。她似乎对一切都有着充足的准备。
李妈妈对人生的乐观与豁达、隐忍和淡泊,也影响了我的一生。如水,你知道奶奶为什么建议你写一部《水里的圣经》吗?除了前几天与你说到过的原因之外,我还常常想起我的李妈妈。李妈妈的善,近乎于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滋润群生而与物无争,不求回报。
是啊,这样博大的胸怀是只有圣者才有。
我常常想,看《圣经》的并非都是圣人,但有水之品格的人却都能当之无愧地被称为“圣者”。而圣者则人人都是一部不朽的经典。在我心里,李妈妈就是生活在我们身边的活生生的圣人,尽管她只是一个女人。但圣人实在是不分男女的。如水,我之所以让你来写这部《水里的圣经》,实在也是想打破几千年来人们的偏见。人们总认为女人不如男人,可事实并非如此。男女有别的是生理,而非悟性;是体力,而非智力。可人们常常将这两者混淆了。实在是他们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最大区别不在于身体,而在于对生的领悟。可是在这个渐渐被物化了的世界,人们用机械替代了人的劳作,用程序替代了人的思想。实不知,这对于人类的未来,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啊。人将会渐渐丧失思考的能力,劳作的能力。长此以往,到最后,人类终将又变得跟最初时一样。
奶奶,您是不是说得过于严重了一些。已经进化到今天的人类怎么可能又回到过去呢?
我指的回到过去,不是指表象,而是很可能人类又要开始一个新的轮回。如水,二十五年前的那天,我看到你独自躺在河边睁大着眼睛仰望着天空不哭不闹却若有所思时,我便相信你是上天派来的。然后叫我来抚育你。当你成人后,必叫你担当起重任。正如当初上天让我降临到这个世上,又派遣李妈妈来养育我一样。我还记得,李妈妈在临终前对我说过的那句话:“妈妈还会再来的,下次再来,也许就是你的女儿,或者是你的孙女了。那个时候,可是要你照顾我了。”如水,我相信,万物都处于轮回之中。人也一样。就像天儿去世,然后便有了我。我是天匠,可我又何尝不是天儿呢?你的出现,也正是在印证着李妈妈的预言。曾经,她倾尽一生的心血抚育了我。而今,我又将这种爱倾注在你的身上。一晃,你也二十五岁了,如当年的我那样。即使你不是李妈妈的转世,可这种倾注生命的爱与关怀终是生生不息。
奶奶,如果人的智慧与美德也可以这样轮回,并生生不息地传承下去,那该有多好呀。
你是属于二十一世纪的新新人类,如果你能超越自我,那么,你就有理由相信,智慧与美德不但是可以发扬的,也是可以传承的。有人在传承着肉体的生命,而有人却在传承着属灵的生命。在这部被称为《水里的圣经》来到这个世界后,人们又将从这里找到曾经被遗忘的真理。
正如黎明总是要经历黑暗一样,极度的黑暗也意味着黎明的即将到来。我相信,中国人可以书写出一部被人们乐于接受并易于理解的现代经典。在那里,圣人不再被神化,那是一个个闪现在我们周围的活生生的但身上会发光的人。他们的灵魂会像一盏盏明亮的航灯,指引我们前进的方向。他们灵魂的光亮亦如一把爱的火种,会点燃人们属灵的自性。
当圣经所讲述的一切,作为常人的我们都可以学习做到时,它才有了真实存在的意义。真正的圣人不是叫人顶礼的,真正的圣经也不是用来膜拜的。而是实实在在能让人们从中看到自己的不足,并能从圣人的话语中获取智慧与美德的养料。我相信,这样的经典一定能引领世人走向更为高尚、自由、美好和光明的境地。
奶奶,为什么您会如此强烈地关注人的精神世界呢?这跟您不同寻常的经历有很大的关系,是吗?
是啊,我的经历若是用科学的思维来解释,是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的。只有宗教,或者说冥冥中真的有一位大能的神,才可以解释我这神话般的身世和所经历的一切。
李妈妈去世后,我在整理家中的书房时,发现了很多宗教方面的书籍。当时我只想通过那些书去走近李妈妈的精神世界,去追寻她已远去的身影。但当我翻开各种经典,并沉浸到里面时,犹如醍醐灌顶。我的生命瞬间充满了无限的喜悦与安慰。我相信,李妈妈已经找到了她真正的归宿。我也终于理解,她走的时候之所以能那样的宁静与从容,是因为她真正找到了她灵魂的归宿。
我在大学主修的是哲学。但在那天,我觉得,我以往所学的哲学,其实都只是知识。而只有宗教的哲学,才可以堪称为真正的智慧。它能解释所有科学所不能解释的问题。
如水,过去已经成为历史,未来尚不存在,现在又稍纵即逝。太多人生活在缅怀过去和幻想未来之中,而忽略了当下的人生。只有当下,我们是可以真切感受到的。就像当下我们躺在阳光下。去享受它,闭上眼睛,用心体会这神奇的自然给予我们的爱与温暖。
如水闭上眼睛,随着奶奶的引导,她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变得越来越轻盈,仿佛已离开沙滩,躺在了云彩上。浑身被一层金色的光芒包裹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幸福充盈了她的整个身心。如水觉得从来没有过的一种轻松,仿佛那个尘世间的自己消失了,身体消失了,一种不可被言说的东西,如水不知那是什么,是意识,还是比意识更高的另一种存在?这种不可言说的也许,如此神妙。仿佛将生命本源的存在,于那个当下融入到整个虚空之中。时间消失了。
不知过了多久,如水才听奶奶轻声地缓缓地说道:
如水,回来吧。这样的时光固然美好,可我们还是要起来做些其他的事情。刚刚奶奶跟你讲了这么多,关于你爷爷,关于李妈妈,还有关于你未来的创作。我们坐起来,继续讲讲那部书吧,这是我目前最想跟你说的事情,也是我认为生命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如水这才从一场如同幻梦一般的太虚神游中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看身边的奶奶,看看大海,看看蓝天,她有些分不清,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是现实。也许所谓的现实就是当你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景象与闭上眼睛前相同无异。而所谓的梦境,就是一旦你睁开眼睛,那些景象就瞬间不见。如水对于刚刚过去的一番神游仍意犹未尽,但奶奶的话不能不听。于是如水睁大了眼睛,翻过身,趴在沙滩上,竖起耳朵,继续洗耳恭听。
如水,你要记住,中国讲究中庸之道,这应该是整部经典的主导思想。什么都要讲究融合,不要讲极端。这部经典一定融合了人类智慧的精华。人类历史发展到今天,去翻看几百甚至上千年以前所著的书籍,一定都有其精髓的地方,但也会有不足的地方,你要善于汲取,敢于摈弃,才能接近圆满。必须说明,那不是你一个人的思想,而是所有圣哲贤德共同的杰作,甚至它本身就是神的手笔。而你只是祂的笔。所以你要谦卑。《水里的圣经》不但适合中国人,也应适合世上所有正在追寻真理、寻找精神慰籍的人们。它当如圣水一般,能抚慰那些受伤的心灵,并引领有缘的人们找到生命真实的方向。
奶奶,我总觉得由您来写这部《水里的圣经》是最合适的,我的智慧不足以担当起这样的重任。
如水,我很清楚自己这一生该做些什么?我已经做得太多了,也占有的太多了。人来到这个世界,是不能占有太多的,对于名声也是如此。再说,现在这个社会,老年人已经不能引起大多数人的注意了。同样的作品,若是由年轻人所作,那必然能引来更多人的注目。自古以来,一部经典的诞生,后面必然有一个神秘的人物,只有这样才能引起公众的兴趣。而我在世人的眼里已经太熟悉了。我们必须顺应这个现实。我相信,这也是上天的旨意。
如水,你再看,所有信仰或宗教所树立的典范,所描述的对象大多都是男性,耶稣、佛陀、穆汗穆德……当然,耶稣不同。他是神子,不能仅仅以男子来称呼他。但他终究也是以男人的形象显现在这个世上。很少有一部描写女性的著作成为世人供奉颂扬的经典。我不否认男女之间存在着差别,但我以为男女的差别还不足以造成这样的事实。事实是,在更多的时候,女人甚至比男人更接近神性。也比男人更富有灵性。而灵性的源头与宗教是极为接近的。
所以,依奶奶的观点,女人不但是生命的源头,也是宗教的源头。是吗?
我们要承认万物的源头都在伟大的造物主那里。但是若没有女人,爱也将无从谈起。
这么说来,如果没有女人,真正的宗教也将无从谈起?
信仰的本质是爱。然而爱并不是宗教的本质。所以没有女人,照样可以有宗教。但是若没有爱,就注定所有的宗教都不过是利益的驱使。就像没有爱的婚姻,不过是相互的绑架与交易。
为什么到目前为止,在奶奶看来如此伟大的女性却在关于信仰的典籍上近乎没有任何成就?
因为千百年来,男人们一直将女人当成自己的私有财产,而不允许她们有属于自己的思想与见解。他们创造了婚姻,然后让女人变成一个生育的机器,为家庭服务的佣人。因为女性天生所具有的牺牲精神,她们隐忍了。但是隐忍并不代表她们内在不具有这样的爆发力。只是爆发的时机还未成熟,她们在等待。过去的两千五百年,是属于男人的时代。所以出现了很多男性的思想家、男性的宗教领袖。而未来的时代,会更多的属于品性高尚的女性。这是自然的规律。不是女人要打倒男人,而是女人要救度男人,要拯救这个世界。因为如果这个世界一直让男人统治下去,那么这个世界会更快地走向消亡。男人几乎天生就是战争的狂魔。但女人不是。女人天生就喜欢一切美好。她们喜欢布置家园,而不是摧毁家园。
但是女人也会有她的弱点,譬如女人有时禁不起诱惑?就像在伊甸园里,夏娃禁不住撒旦的诱惑,吃下了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人类才从此要面临面对疾病与死亡。
你说的很好,奶奶非常喜欢这个有意思的话题。不要吃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是上帝与亚当的一个约定。亚当明知自己与上帝有这个约定,却在撒旦引诱他和夏娃时,没有去坚决地斥责。在夏娃摘下善恶果吃那个果子时没有去极力地阻止,并且自己也吃了。你觉得谁更应该承担这个罪责呢?难道要把这所有的错都加在夏娃身上吗?难道你觉得男人比女人更禁得起诱惑吗?
难道奶奶认为这完全是亚当的错误吗?
我们讨论这个问题,并不是非要分清错误在谁?而是亚当作为被上帝所造的第一个人,与上帝签下了约定,以不吃善恶树上的果子为他们约定的准则。在这样的约定下,无论遇到任何情况,都应该信守承诺,誓死捍卫这个约定。况且他明知,只要捍卫这个约定,他永远不会死去。而一旦破坏这个约定,他就会立刻掉落深渊。可他还是违背了约定,吃了上帝禁止他吃的果子。这说明他从内心深处不信上帝的话,并且也没有做到诚信。
上帝既是造物主,万有的主宰,就绝对有权规定万物要如何运行,并且深知如何作为才是最好的。人类作为上帝创造中位居第一的存在,上帝出乎对人类的爱,告诉人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可以做。但是上帝同时又给了人自由的意志,让人可以自由选择。人类却选择了不信守承诺。所以人类世世代代都要为不守信而付出死亡的代价。
这是上帝对人类的惩罚吗?
这不是出于上帝的惩罚。而是上帝早就预料到人类的弱点,所以祂才与亚当订立那个约定。是因为祂明白,作为人类,信守诚信是生命的底线。若人类毁坏与神的约定,失信于神,那他势必也会失信于自己的同类,甚至更加恶劣。因为神并不与人竞争,并且还恩宠于人,人尚且失信,何况对其他人呢?当他一旦错误地以为,自己的同类将是会与他掠夺资源的人,他就会更加不择手段。所以问题并不真的出在那颗果子上,而是出在人的心里。因为人失去诚信,而开始衍生出一系列的罪恶来。
为什么上帝会以违约必死作为与亚当约定的罪罚呢?
不是上帝要亚当死。而是当亚当失信时,他已经死了。当人类一旦突破诚信的这条底线,就已经迈向了死亡。人的死,分为三种:一是肉体的死,当灵魂与肉体分离,肉体就会死去;二是属灵的死,人与神这一生命之源的隔绝;三是永远的死,寓意最后的审判。
如何才能弥补因为亚当的失信所造成的我们与神之间的隔阂,以及由此所面临的人类对死亡的恐惧呢?
重建与神的关系。通过对神的诚信,逐渐建立对人的诚信,对一切的诚信。只有在一个全然诚信的世界里,才有真正的永恒可言。亚当的失信,是人类诚信缺失的开端。那么相信神为我们而降下祂的独子,并借由耶稣在十字架上的受死,凡信祂的,罪被赦免,就是我们与神重建信任的开始。
这么说来,只有相信,我们的灵魂才能得以永生。这与女性在信仰中所扮演的角色有什么关系呢?
女人既能摘下分别善恶树上的果子来吃,她便也能分辩出这是神对人类最大的爱。事实上,神造了亚当,又造夏娃,并且祂知道一切会如何发生。那一切不是神让发生,但是神允许发生。因为神永远有补救的办法。让一切最终成为更好的。我们不难发现,女人总是比男人更容易相信来到面前的一切。那么在这次以相信为救赎的恩宠里,女性必会远远地走在男性的前面。
说起来,如果没有夏娃,人类也不会繁衍生息。即使有了后代,也都是与神一样永生不死的生命。那么也就不会有今天的我们,以及所谓的宗教与信仰。
是啊,所以未来社会的权柄应该更多的掌握在女人的手里。虽然有些女人浅薄无知,但是有更多的女性用自己的智慧与美丽书写历史,让乏味的人类进程增添了许多鲜活的色彩,甚至引领人类向着无限的美好不断前进。
奶奶,您这样说,不担心会引来人们的非议吗?特别是那些男人,他们绝不会让女人来统治他们。
不是统治。只有男人想要统治女人,女人从来不想统治任何人。女人只想爱。女人天生就是为爱而生的。我说未来的时代是属于女性的时代,并不指的是女性要统治男性,而是有一种充满神性的女性力量,以更加充满爱的方式来呵护这个世界。是回归到母系文明。或者说是一个两性更加平等更加包容更加尊重的社会状态,而不是从一个男权极端到一个女权极端。
是不是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女人比一个同样没有宗教信仰的男人更接近宗教的本质,更接近神性,更充满爱?
应该说是更接近信仰的本质。信仰其实并不是单纯地信仰某个宗教。当今很多宗教信徒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信仰。真正的信仰其实是无私的爱,就像日月照耀大地。真正的信仰,就是你知道宇宙中有一种至高的力量在运化着一切。就像女人孕育一个生命。孩子并不是单纯的因女人而有。孩子是因运化而有。但因女人孕育而生。整个宇宙也如此。女人既能通过运化而孕育生命,她便也更接近道。这个“道”才是信仰的本质。所以男性应该更多地接受女性的熏陶,世界也应该更多地聆听女性的声音。
奶奶,您的意思是人类可以不要宗教,但是不能失去心中的神性。这怎么可能呢?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宗教,每个宗教都有成千上万的信众。如果没有了宗教,世界不是会变得很混乱吗?
我没有说人类不需要宗教,而是人类不应该由于自己信仰的宗教而去攻击另一个宗教。信仰应起源于自己心中的爱,以及对神性的向往。信仰应归乎自然,而不应搞小圈子、小团体。世界本身就是多元的,不能把自己变为一元的唯我独尊,认为只有自己信仰的才是对的、才是优等的,而别人的信仰都是错的、是劣等的。如果是这样,我们事实上已经背离了宗教的本质。宗教的本质就像爱的本质,应该是包容,而不是狭隘的偏执。认为自己所信仰的是正确的,而别人的信仰是邪恶的。这本身就是一种邪恶。这种邪恶会造成人与人之间的分裂。所有的分裂都会造成矛盾。分裂也是造成我们无明与困惑的根源。纵观世界,所有的战争都是因为分裂而起,因无明而加剧。如果这种分裂还是由于各自信仰的宗教不同而引起,那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我们不是需要宗教,而是需要更多的爱与真理,去与这个世界和解,与他人和解,与自己和解。
宗教与信仰有什么不同吗?如果人类失去了宗教,是不是也就失去了信仰呢?
信仰虽然包含了宗教的信仰,但信仰并不仅仅指宗教。也有信仰民族主义,或其他的意识形态。但无论是何种信仰,如果这种信仰让人变得更加自私或狭隘,甚至充满了更多的恐惧与愤怒,那么可以说,这种信仰不是给人带来幸福的信仰,而是带来苦难的信仰。人类需要更多彼此之间的相信。相信自己,相信他人,并且也值得他人相信。而这样的相信,一定是建立在和善、纯净、理解、体贴与爱的基础之上。
由于信仰的冲突,而引起的人与人之间的冲突,甚至成为两个不同民族与宗教之间的冲突,甚至为此发动战争,这显然只能害人害己。这样的信仰,是不可能得到祝福的。
世界上没有一种果实,在你种下的时候是恶的,而结出的时候会是善的。所以,当一个人的心里产生恶的念头时,不要期望会得到好的果报。如果我们期待有善的结局,那么我们在念头上就要时时矫正自己,使之始终保持在正确的意念与觉知上。
如今的人类被灌输信仰和教义,但是人类的分歧并没有因此结束,相反宗教越多,人类的分歧也越大。另外,除了宗教之外,人们还有各种各样的信仰,可谓五花八门。可我们是否发现,很多时候,我们变得更茫然,更矛盾。我们并没有让自己变为那个更平和的、更宁静的、更慈爱的,更幸福的。我们甚至因为信仰而变得更忙碌。这难道不值得我们反思吗?我们为何要去信仰?是为了上天堂吗?只要静下心来稍稍内观,我们大概就会得出结论:心有妄念,怎么可能到达天堂。更没有通过打打杀杀就可以抵达天堂的途径。
如果我们不去审视自己的内部,而去审视别人,不去和解,不去相信,不去爱,而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自己的宗教,自己的民族,那么只有无休止的冲突与斗争。但是如果我们看到了战争的本质是残酷,是邪恶,是通向地狱,那么我们在发动战争时最好仔细思量,无论任何理由,即使是所谓的为了捍卫圣教,那也只是一个无明的理由。真理如广袤虚空中的空气,无论怎样,它始终会一直存在。没有什么需要我们捍卫的,每个人,全世界每个人唯一需要捍卫的,就是捍卫自己纯善的心,让这颗心一点杂质也不要有。如果全人类每个人都是如此,需要宗教吗?我们还会有因为信仰的不同而发生歧义和战争吗?
除非这种宗教让你更接近圆满的真性,让你看到生命的实相,即万物一体。否则,它只会将你引向歧途。看起来,你好像在它那里得到了某种安慰甚至庇护,但这不应该是你接近宗教的目的。我们不应该把宗教当作一把保护伞,有了这把伞我们就不会被风吹到,不会被雨淋到。我们不应该通过宗教去寻求保护,而是通过信仰,让我们看到生命的实相,让我们走在正确的爱的路上。让我们自己变得更优秀,更圆满。让自己成为太阳、月亮,和宇宙星辰本身。不但可以温暖和照亮自己,也可以温暖和照亮他人。直至彼此的相互照应,相映成辉。这才是我们所要走的路。每个生命都要成为光亮的,温暖的。世界才会真正光亮与温暖。所以说,世上最伟大的智慧不是某个信仰,某个宗教,某个群体,也不是某个学说,而是内心的爱、慈悲,以及觉知。就像大能的神对万物之爱。就像祂那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却从不骄傲。
可是人都是有缺陷的,或多或少。所以我们要通过与自己内在的和解,从而与外界成为和谐的一体。如水,你当用心领会,仔细体悟人生的各种悲喜苦乐,要学会寻找一切问题的根源,并懂得如何用智慧一一解决。
庄子曾云,水之积也不厚,则负大舟也无力。这说明水若太浅就无力承载大船。人也一样,若是学问修养不深,又怎能担当起教化众生的重任呢?所以如水,你当深入经藏并用心领会,让神的爱永恒的住进你的心里,奶奶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奶奶,我会尽力的。可您看远处那只海燕,在辽阔的大海上,它显得那么渺小。茫茫人海中的我,与它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水,海燕虽小,可它却能飞得很高。它像个自由的精灵,可以在狂风暴雨中勇敢地尖叫。海鲸虽大,却不足以搏得过一只轻巧的飞鸟。如水,你可知道高尔基在他的《海燕之歌》中所写道的,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的飞翔……蠢笨的企鹅,胆怯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到悬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的,在泛起白沫的大海上飞翔。所以如水,生命的价值不在于型体的大小,而在于你的思想,你的品格,以及你对于生命的领悟与生活的态度。
是,奶奶。真想听您一直讲下去,可看来似乎要涨潮了,我们回去吧。
可奶奶似乎并不急着离开,而是面对大海幽幽地问道:如水,你能在大海中看到你爷爷的身影吗?
如水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哎哎地道:对不起,奶奶,我想您可能是太思念爷爷了。
如水,你爷爷从来就没有离开过我,他无处不在。刚刚在大海中,我看到他的身影,像我第一次见到时的那样,而不是他一百多岁的样子。尽管我第一次见到你爷爷时他已经六十岁了,可在我的心里,他永远是年轻的。我和你爷爷一起整整六十年,我们之间有过无数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