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雷劈了之后貌似薛常山的脑子清醒了不少,之前一直做的那个梦好像又清晰了一分。
薛常山刚要努力回忆,却见到一个黑影从远处的房顶上由远及近而来。
那速度,好快!
眨眼间黑影飘然而至,落在薛常山面前。一路上身法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个高手。
不过来人却丝毫没有在意薛常山,而是蹲在地上摸着蛤蟆妖吐的那口血,然后放在鼻尖嗅了下。来人神色凝重,仿佛有什么话要说。
刚要起身说话忽然后脑勺一痛,回头看去。薛常山拿着一根胳膊粗的木棍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己,那木棍上还缓缓向下滴着血。
情况不对啊,自己可是下了重手的,就算是妖怪被自己扪了一黑棍也会晕倒当场的,这人竟然比妖怪还厉害?!
那黑影诧异地摸了摸后脑勺刚又要张口询问缘由,忽然薛常山手中的木棍挥如雨下,疯狂地砸向来人的头部。
砸了足足有半柱香的时间,看着那人如一滩烂泥似的躺在地上,薛常山才把棍子一扔,叉着腰喘着粗气对仆人道:“把这人给我绑了!”
事出突然,仆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不过这也挺符合自家少爷的作风。只看见那团黑影其实是一个衣衫褴褛的道士,一身已经看不见本来颜色的道袍上漏洞百出,露出若隐若现的肉色。
拿起绳子把道士五花大绑,接着泼了一盆冷水。薛常山搬着个太师椅坐在前面静静等着道士醒来。
奶奶的腿,自己在场还敢耍帅?!也太不把薛跋扈放在眼里了吧。让你飞檐走壁,让你飘,如今还不五花大绑跟个棒槌似的!
就在薛常山暗暗得意的时候,那道士缓缓醒了过来。
“说吧,来我永乐城做什么?”
“降妖除魔,少年我看你头顶乌云,天庭晦暗,是惹上大祸了。”那道士丝毫不在意自己已经惹上大祸的模样,一本正经道。
薛常山嘿嘿一笑,拿起面前案上沾了盐水的鞭子道:“神算啊?那你先算算我这一鞭子要抽你哪个地方?”
那道士大惊失色,这牛皮鞭抽下去不死也要半月爬不起来。慌忙叫喊道:“我能破了你年不过二八的判语!”
薛常山愣了一下,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该不会吓傻了吧?”
旁边的管家李忠却是十分惊讶。
“年不过二八”这句话是森严薛府中最大的秘密。
算起来那是十年前,一个云游道士来到府上,看到刚满五岁的少爷很是惊讶。
在呆滞了足足半柱香时间后给少爷下了“此子年不过二八”的判语。
若是寻常早就被扫地出门了,但那道士接着说道:“他最近是不是嗜血狂症,偶有癫狂?”
而那道士所说正是少爷的症状。自从过了五岁生辰,少爷就开始变的狂躁,并且力大无穷。
生日当天晚上竟然把马厩里的高头大马给咬死了两匹,要知道那马发起疯来可是寻常人不敢近身的啊。
从此之后每隔几天少爷的狂症都要发作一次,寻了好多医生都看不出有任何毛病。
如今来人还未把脉就能说出少爷病况,自然被家主奉为上宾。那道人开了药方让少爷在每月的至阴之夜饮至阳之血。并告知虽能减轻狂症,但依旧不能打破“年不过二八”的判语。
随后按照道士的指点少爷果然不再发病,但越是这样仿佛越能证明“年不过二八”的判语是毋庸置疑的。
这也是这么多年少爷飞扬跋扈而夫人老爷一直纵容的原因了。对于一个已经判了死刑的孩子,怎么包容都不是错了。
李忠不敢怠慢,赶忙悄悄溜出去。
不一会儿管家李忠带着薛母匆匆赶来,遥远听见阵阵哀嚎声。
进屋一看,薛常山正一边大骂平生最痛恨骗子一边挥鞭如雨,而绑着的那人皮开肉绽,哀嚎声显然是他传出来的。
“仙人!”薛母双眼噙泪,扑通一声跪在道士面前。薛常山一头雾水,刚喊了声“娘”就被薛母责骂道:“你这不懂事的逆子,还不快给仙人松绑!”
天不怕地不怕的薛常山就听母亲的话,见母亲神情严肃,心中虽不服气也只好命下人给道士松绑。
那道士就还剩一丝气息苟延残喘,低着头对薛母道:“想救你儿子性命,给我准备好酒好菜来。”
道士被仆人掺扶着来到前厅,见到一桌子丰盛的鸡鸭鱼肉,一身伤痛好像忽然好了似的,立马甩开两旁的仆人飞似的跑过去。也不顾众人惊讶的目光自顾自地胡吃海喝起来。
良久,一顿风卷残云,桌上只剩下一堆剃的干干净净的骨头渣了。
见道士打了个饱嗝,薛母才开口问道:“那个,老神仙…”
那道士正在毫无形象的光着脚踏在椅子上剃着牙缝里的肉,听到薛母的称谓仿佛很受用,哈哈大笑起来:“哈哈,老神仙!你再叫一遍我听听。”
薛常山早在一旁看不惯他那嘴脸,本就以为他是江湖骗子,这见肉若狂的猥琐神情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若真是有道行的高人哪像他这般模样!
薛常山没好气一脚踢掉他脚踏的椅子道:“你今天若不说个道道来我就让挖个道道把你埋了!”
那道士显然对刚才的虐待还心有余悸,忙恢复一本正经的模样道:“先别慌,看这一桌子好酒好菜的面子上我就免费给你看一卦。”说着把手伸进怀里。
然后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枚被摸得油亮亮的铜钱,铜钱的方孔中系着一根看不出本来面目的红线,对薛常山道:“把手伸出来。”
薛常山不情愿地伸出右手,那枚铜钱似有灵性般轻盈的飘到他的手中,忽然灵光一现,化进他的手掌,顺着掌纹流向身躯。
红线的另一端,道士也似入定似的一动不动。
与此同时,在人眼看不到的一方世界中,空旷的空间里漂浮着无数的镜片,每一个镜片上都不停循环着一段光影。
在下方的平地上,吃货道士慌忙着凌空翻动着镜片,一边往前走,一边嘴里不停嘟囔着:“怎么不是,难道判断有误,怎么可能?”
道士越走越急,越往里走空中的镜片越残缺不全。
就在道士慌乱拨弄的时候,周遭世界仿佛地震一般,出现了条条裂纹。
道士大为惊慌,失望的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一道大门,跺了跺脚道:“先出去吧,要不然以他的体质,非变成痴呆不可。”
薛府上下此刻提着心吊着胆,眼看那条连着二人的红线以诡异的弧度漂浮在空中,丝毫不受风的影响。
而连着的二人也都失了魂似的一动不动,若不是还有呼吸尚存,说不得刚收起的灵堂又要摆上。
最可怕的是自家少爷鼻孔缓缓流血,紧接着是嘴角,眼角…
就在众人要斩断那条红线时,道人忽然睁眼开口贼笑兮兮对众人道道:“已经没事了。”
然后转身看到七窍流血的薛常山吓得本能退后一步,拍着胸口连呼:“什么鬼样子,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若不是他显示出种种神通,看他这个样子薛家护院早就把他当做江湖骗子扫地出门了。
自家少爷虽然纨绔,但看人还是有点本领的,眼前这道士怎么看也不像个高人。
那道士丝毫不在意众人的眼光,清了清嗓子对薛夫人道:“令子已经无碍了,只不过此子命薄,要随我到道观中修习数年道学,今后才能性命无忧,飞黄腾达。”
薛夫人此刻也不甚相信眼前油污贪吃的道人。那道人看着众人眼中怀疑愈加浓烈。忙挥手擦去薛常山的鼻血道:“这些都不重要,你家少爷马上就醒来了。”
然后手捏一个法印朝薛常山额头一点,薛常山缓缓睁开双眼,有气无力的朝众人道:“好累啊…”
那道人赶忙接话道:“累了就睡吧。快来人扶你家公子回房休息。”
薛常山被众人扶回房间,道人摸了摸还未消饱的肚皮道:“法力消耗那么多,确实有点饿了。不过你们不用准备什么大餐,鸡鸭鱼肉各来点就行。你家公子还要和我一起回道观修养呢。此事耽误不得,你们速速准备。”
一个时辰后,在薛家大门前被酒饱饭足的道士在众人依依不舍的挥手告别中缓缓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待看不到道士身影之后,人们收回目光,薛夫人朝管家问道:“李忠,刚才那道士说的是哪家道观,我听着是庆云宫还是青云宫?”
李忠挠了挠头,回忆了一会儿道:“那会儿他正嘴里啃个鸡腿,说话含糊不清,应该是青羊宫。这个道观我陪老爷去过,有求必应,方圆二百里远近闻名,听人说还和那修仙的昆仑宫有关联。想必这位高人必然出自那里。”
“我怎么听着像玉清观呢,这个道观却从未听过。不过看那道士行事风格越想越不着调,你还是打探打探才好。”
就在薛家还在讨论道观名字时,城门口石狮子身后藏着的两个人看着远去的道士身影朝城中大呼:“大家出来吧,薛跋扈被一道士掳走了!”
于是永乐城中的鞭炮又接二连三的响起了。
数里外的薛常山依旧沉睡着,浑然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然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