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帕子拿来了。”伊人小心的捧了那方丝帕来,却是之前在成王府描的那一幅牡丹图,顾玉见了点点头,对那常仪姑姑道:“劳烦姑姑久等了。”
“不敢,县主有心了。”常仪姑姑难得透露出了严肃以外的柔和。“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还请县主移步。”顾玉这才与常仪姑姑出了府门。接她的马车并不奢华,反而有些低调,顾玉领了蒹葭和伊人上去,常仪姑姑便坐上后边的马车往宫门去。
候府离皇宫不远,马车走了不久,就已经能看见宫门。皇宫不得走马,于是顾玉下了马车,放眼望去,周围聚了不少着诰命服的妇人,三五成群,却也谨小慎微的讲着话,顾玉倒还未见过这些京城的贵妇人们,也不好贸然去打招呼。
“县主请。”常仪姑姑出声给顾玉引路,顾玉点点头,边走边问道:“也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怎的看见许多夫人进宫?”常仪姑姑也有些疑惑,“奴婢出宫时,倒是未曾听说有什么事儿。”顾玉听了不再发问,八成是王氏母女的事了,只是这般阵仗,那袁芷柔水一般的性子,不知道能不能扛住。
而处在顾玉担忧的当口,却已经到了栖霞宫,甫一进门,顾玉便闻到了阵阵花香。疑惑的上前请安,才看清是荣妃就着火炉在熬香料,而荣妃见顾玉进来,忙腾出手招呼道:“你来啦,过来坐。”
顾玉这才由着宫人解了她遮风的斗蓬,走过去好奇的问:“娘娘在做香料吗?真好闻!”荣妃紧了紧身上的绒毛披肩笑道:“可不是么,这几日天越发冷了,我这病又出不得门,就只好找些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
“呵呵,娘娘若是不觉得烦,可以教教臣女,臣女平日也就只能做些针线打发时间了。”说着顾玉拿了那方牡丹花的帕子出来,递给荣妃:“前几日得闲,就绣了方帕子给娘娘,娘娘可不要嫌弃。”
“哦?”荣妃惊喜的的接过帕子,满意的点点头赞许道:“你小小年纪针线倒做得好,这花……还有这诗……我哪里会嫌弃!”见荣妃抚摸着帕子上绣的诗文,一副怀念的模样,顾玉不禁腹议,那李明晗倒是挺了解荣妃,不知那绣诗文的人到底是谁。
“娘娘!”这时门外的丫鬟喜气洋洋的的进来禀告道:“娘娘,陛下要来,还请娘娘准备接驾。”荣妃倒不惊不喜,比不得宫里头嬷嬷丫鬟们的兴奋,她拉着顾玉走到厅前,便见宫人打着伞护着成武帝进了门。
“臣妾/臣女拜见陛下。”有些微冷风跑进了门,荣妃伏在地上不禁轻咳了两下,惹得成武帝心疼得上前扶她。“地上凉得很,快起来。”又拉了荣妃的手皱眉道:“手有些凉,可是宫里地龙烧得不够暖和?”荣妃听了柔柔一笑,拉着成武帝和顾玉二人回炉边坐好。
“这宫里头暖和着呢,早上臣妾还嫌宫人们烧得太过,热得人心慌。”荣妃边说边给成武帝解了斗蓬,一边的宫人忙过来接,顾玉则在一旁端了茶来,成武帝接过茶寒喧道:“原来是你来了,怪不得爱妃今日看起来心情好了许多。”
“回陛下,臣女一人在家也是无聊得紧,倒还不如来宫里陪娘娘说说话。”荣妃拿了一勺香料,挑燃了香炉,听了顾玉的话道:“女儿家就是心思巧。”又亲自拿了那牡丹花的帕子给成武帝瞧。“今儿阿玉送了臣妾一方帕子,陛下您瞧瞧。”
成武帝竟接了过去,平日他也爱好书画,便饶有兴致的仔细看了看道:“这画功倒是极好,颇有风骨。”荣妃捂嘴一笑,“臣妾一眼看见的是绣功,陛下一眼看见的却是画功,不过这花样,的确是十分好,京里的公主小姐们,也没几个比得上。”
“娘娘谬赞了,只是这花样……”顾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原是臣女前几日去探望成王殿下,见殿下牡丹画得极好,便想着借花献佛,就描了几幅绣了这方帕子,娘娘喜欢就再好不过了。”
“哦?”荣妃一脸惊奇,与成武帝讲道:“臣妾还当明晗在府里,只会弄些刀剑,没想到也会有这等雅兴。”成武帝也赞同的点头:“可不是,上次朕叫他挑座府邸,他偏挑了北边那处,只说是那处庭院空阔,适合建个校场,恨不得把整个军营都搬到府里头,倒没想到也会有舞文弄墨的时候。”
顾玉倒未曾想李明晗给人是这种印象,见荣妃有兴致,接上成武帝的话道:“殿下书画极好,徐相也是赞不绝口的,臣女懒惰,比不得殿下勤奋,家父只好教臣女将十八般武艺皆学了个皮毛,出门也能有个能哄人的噱头,免得别人讲臣女从小失了母亲,没人教养。”荣妃听了不由得感慨道:“你爹爹是个疼女儿的,只是天底下这没有父母在身边的孩子啊,日子过得也比别人难些。”
“娘娘说的是。”
而两仪殿里,刘皇后坐在首位,韩贵妃陪坐在一边,与韩袁两家有些关系的夫人,都进宫里来了,明面上是给皇后请安,暗里的目的大家皆心知肚明,以致于皇后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于是众人大眼瞪小眼,也不敢出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一时沉静得很。而殿外每传来一声通报,众人都伸着脖子去看,这么大的阵仗,指不定是哪家倒了霉。
“韩国公府韩老夫人到――”
“什么?”“这……”随着太监尖细的通报声,众人皆惊出了声。“这韩老太君已经年近七旬,平日轻易不得见,怎的今日进了宫来?”一些嘴碎的夫人交头接耳,趁着这空档互相交换起消息来。
“臣妇见过皇后娘娘。”韩老夫人已经走上殿来,满头银发盘了个福髻,带了串长寿的璎珞,手里的龙头拐杖还缀了个青玉蝙蝠络子,身边带了个着青色衣衫的女孩儿,却是顾玉的闺中好友韩芊。
“臣女拜见皇后娘娘。”韩芉扶着韩老夫人站稳,向刘皇后行礼,刘皇后看着韩贵妃望向韩老夫人关切的眼神,抿唇一笑道:“韩家老夫人不必多礼,来人,赐座。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韩贵妃先是一惊,连忙收了眼角泪光,见宫人引了韩老夫人往她身边坐下,喊道:“祖母。”韩老夫人点点头,叹息的拍了拍韩贵妃的手。殿外李明宸却大大方方的听墙角,惹得门外的太监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急得团团转,李明宸听得殿内说话直皱眉,他一时理不清头绪,于是转头出了两仪殿,皇后这边有韩老太君足矣,但是京兆府尹石明达是块硬骨头,王氏母女不过妇儒,就怕案子会结得太快,如今只能去京兆尹府那边探探袁清河的口风了。
此时,京兆尹府。
“来人,将王氏母女带上堂来!”惊堂木一拍,京兆尹石明达是个办事利索的,一声令下,王氏母女便被带了上来。“臣妇/臣女见过石大人。”王氏跪在冰凉的地上,只觉得寒冷刺进了骨头缝,身体不禁有些颤抖,而那袁芷柔却纹丝不动,恭敬的行完礼跪得笔直。
“哼,本官查阅户籍,又在京中多年,只知那袁侍郎聘的是刘氏三房的嫡出,做媒的正是皇后娘娘的长嫂,这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与袁待郎一未拜堂,二无婚书,这‘臣妇’二字从何而来啊!”
石明达为人正直,家风严明,在京中风评颇好,同时脾气禀性也是有名的刚直,于是这话便说得有些重了,堂外的百姓不禁被吓得噤声,可跪在地上的王氏却痴痴的笑出声来:“婚书?”她身体不再颤抖,终于还是抬起了一直低垂着的头,看得出岁月只在她姣好的脸上,留下几道眼角的皱纹罢了,她摸着自己的脸哭泣道:“妾身王氏容和,出身汝阳,乃旧时凌王母家表妹,只记得幼时,家父便与袁郎双亲以青鸾双玉为信,结两家之好,如今却……妾身本应是袁郎名媒正娶的妻子!求大人为妾身作主!”
听得此话,百姓们直摇头,开始指责袁清河来,“这袁侍郎抛妻弃女,就为了娶了皇后娘娘家中族妹,还如此亏待这王氏,纵容刘氏行凶,太没有良心了!”
“可不是。这王氏母女实在可怜……”眼见周围百姓都向着王氏,刘氏怒不可遏,便拉着女儿在公堂前喊道:“大人该为我作主才是!”又指着王氏道:“你这人怎的如此不知羞耻,我念你年纪轻轻便为夫君生下子嗣,又可怜你家因凌王被贬为庶民,双亲病死,无依无靠,才容夫君在府外给你买房置地,未曾料到你竟敢不分黑白、倒打一耙,你说你家双亲曾以青鸾双玉为信,如今双玉何在?”众人听刘氏信誓旦旦,又不禁都怀疑的看向王氏。石大人见此问那王氏道:“既然如此,你可拿得出信物?”
“这……”王氏却说不出话来,突然似颓败了一般垂下了头。“原来如此,原来当初你叫我交出双玉,才可不带走柔儿,是想抹杀我与袁郎定亲的证据……原来我一开始就太天真了……我……”
“你胡说!”刘氏咬牙切齿的打断了王氏的话。“明明双玉是夫君登门提亲那日送的聘礼,何曾成了你口中的信物?石大人,凡事都讲求个证据,我与夫君成亲,走的是三媒六聘,三书六礼,花轿抬过了半个洛阳城,她随口胡说几句,就想蒙骗众人不成?”
“我胡说?!”王氏顾不得伤心,红着眼睛指责刘氏道:“你竟这般颠倒黑白,红口白牙一通乱讲,是想要逼死我们母女吗?当初你说见柔儿生得好,你很喜欢,想要带到府中,我是一万个不依,你便趁此要走了我的玉佩……”话未说完,她就抱着一旁的袁芷柔哭嚎着:“我可怜的女儿啊!娘亲对不住你啊……”母女二人顿时在堂上哭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