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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是说冬城的天边那抹纯粹的暖阳很美,但你可曾知道,在我的心里最美最纯粹的暖阳是你。”
这句话,萧阳在心底憋了整整十八年,六千五百七十多个日夜,但是他始终没有亲口对夏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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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城这座城市还真是辜负了它的名字,因为这座城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至少会有三百六十天是天晴的。这个地方啊,几乎就从来没有下过雪。
不管是春夏秋冬,这座城的上方,那天边,总是会有一抹暖阳。
那抹暖阳,很纯粹,就像是笑靥如花的少女一样。
而今天,如往常一样清晨冬城的上方升起了一抹暖阳。
清风吹过,冬城三中里的一片杏花林里,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风铃声。
“欢迎光临暖阳侦探社,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听着风铃声,楼上的夏暖立马清醒了,“哒哒哒”地就跑到楼下去开门。
“应该是‘请问需要什么帮助吗’,这样会更好一些吧?”萧阳见夏暖匆匆忙忙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勾唇角。
“什么嘛……我还以为有委托人来了呢。”少女撇了撇嘴,失望地回楼上发呆去了。
“今天有案子。”萧阳笑了起来,“我刚才只是逗你一下。”
“真的吗?”夏暖一瞬间精神了起来。
“你觉得,可能吗?”
“你还是在逗我?”夏暖瞪了萧阳一眼,不说话了。
“这回啊,是真的有案子,但是就看你夏暖大侦探敢不敢接了。”突然,冷雨一边从杏花树后走出来,一边说道。
“小雨,什么案子啊!什么啊!”一听到“大案子”三个字,夏暖就兴奋了起来。
“夏夏,你跟我来一下。”冷雨笑了笑,拉着夏暖就往里屋走,“我们借一步说话。”
“嗯,怎么了?小雨。”
“夏夏,刚才有个人要我把这个给你。”冷雨说着,将一个暖黄色的信封递给了夏暖,还不忘叮咛,“这件事情你别和萧阳说。”
夏暖有些不解,但还是接过了冷雨递向自己递来的信封:“小雨,这是什么?而且,为什么不可以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是一个和我们差不多的男生要我给你的,但是他很高哦~”冷雨愣了一下,转移了话题,一边说着,一遍还拿手比划了一下,“他真的很高,有……有一米七多呢!”
“十四岁,一米七算什么?”夏暖轻轻笑了笑,不以为然。
要知道,夏凉那小子在七岁的时候就有一米三了。那个时候的他,天天欺负着已经快九岁了但却还是只有一米一的她。
但是,她一旦受了委屈,他总是会将外套往地上一扔,去找欺负她的人“理论”。
常常是他被把人家打的鼻青脸肿,然后跟她炫耀:“受了委屈就要向我这样反抗,不能让那些人好过!”
每当他打人的事情被爸爸发现时,总是免不了爸爸的一顿打。偏偏爸爸的打还总是那么有技术——从来不打脸,大多都是内伤。
那时候她拿红花油给他涂,他明明很疼,但却总是一副笑眯眯,得意的样子:“夏暖,能欺负你的,只能是我一个人!即便下次爸再打我,我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当时的她听着他的话,总是撇撇嘴,觉得没什么。
现在回想起来,她才知道,夏凉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合格的弟弟,特别暖心的弟弟。
只是,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她从来都不懂得珍惜他的好。不合格的姐姐,就不配拥有那么好的弟弟。
或许,正是如此,他才选择跟妈妈吧……
“我还有事,我回家了。”还不等夏暖说什么,冷雨便不见人影了。
夏暖无奈扯了扯唇角,没有什么。正想打开信封的时候,萧阳突然凑了过来:“在看什么呢?”
“没……没什么……”夏暖想起刚才冷雨叮嘱自己的话,迅速地将信封对折了一下,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可是我刚才好想……”
“没有!你绝对是看错了!”
“但……”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今天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了啊。”不等萧阳说话,夏暖便比兔子还快地往家里跑。
……
从小到大,夏暖最好的朋友就是冷雨了,所以她自然是对她无比信任,有时候甚至比信任萧阳还信任。
然而,一回到家,夏暖便听自家父亲又开始念叨了:“暖暖,我跟你说,以你爸当侦探多年的经验,那个冷雨和你是做不成朋友的。”
“爸……”夏暖不想要发脾气,只是皱了皱眉,不满地出声止住了夏时远的话。
“暖暖,你别不高兴,爸爸说的是实话,爸爸是为了你好。”
“爸你又怎么知道我和小雨做不成朋友?”夏暖很难得地顶嘴道。
夏时远自信道:“凭你爸爸我的直觉,做了二十多年侦探的直觉!”
一看见夏时远得意洋洋的样子,夏暖就来气。
还直觉呢?就是因为他那可笑的直觉,妈妈才离开的!
“还不是个什么都不会的侦探?和业余侦探没有差别。”
“暖暖,你要乖,要听爸爸的话,爸爸就剩下你一个了,你要听话……”
还不等夏时远说完,夏暖便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迅速地反锁上。
门一锁上,夏暖一声不吭地蹲下了,方才那股横劲完全荡然无存。她无力地垂下脑袋,将头埋在双膝里,背靠着门板,无声地哭了起来。
凭什么啊?凭什么她失去了妈妈,失去了弟弟,现在又要失去最好的朋友?
不行,冷雨她不可能放手,绝不!
夏暖想着,拳头越握越紧——她也想要为自己努力一次!
妈妈为什么要离开爸爸?年幼的她不懂,现在年少的她还是不懂。她只觉得,是爸爸伤了妈妈的心。
但是后来当她看见母亲和另外一个男人坐在高级餐厅里笑时,她也隐隐约约地懂了什么——坐在他们中间的那个女孩,笑得温婉贤淑,显得是那么的乖巧听话。
相比之下,她动不动就耍小脾气,她一点也不淑女,她总是爱蹦蹦跳跳没个停。简直就是星星与尘埃的对比,简直没有可比性。
或许,妈妈是因为自己不懂事才离开的……
渐渐的,夏暖也开始学着变得温柔,学着做大人们眼中的乖乖女,学着做妈妈喜欢的那种女孩子——她学着矜持,学着对大人言听计从,学着不论何时都挂着淡淡的笑。
渐渐的,她真实的一面只留给萧阳了。
但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只要爸爸一谈到萧阳或者冷雨,她的情绪就总是会失控,她就总是装不下去。
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和她谈论冷雨和萧阳,但是唯独爸爸不行。因为是爸爸让她失去了她最亲爱的弟弟,最亲爱的妈妈……爸爸没有资格,没有权利剥夺她生命中最后的两种温暖。
现在,她温柔关心她的妈妈是别人的妈妈,她刀子嘴豆腐心的可爱弟弟是别人的哥哥。
从前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就是因为爸爸而分道扬镳。
或许是因为她自己不听话,但是她真的做不到不怪别人,她不得不将责任往别人身上推。
七年了,她没有还是办法释然,始终都没有。
其实妈妈和弟弟离开的原因她很清楚,也是因为她自己的不懂事。但是她还是忍不住怪爸爸啊……
她恨爸爸,但是她却也爱他。
她很恨,很爱。因为恨而爱,因为爱而恨。
想着,想着,夏暖的眼泪流得更凶了。但是她始终都没有哭出声音——她不能出声,她不能让爸爸知道她在哭,她不能让他担心,她不能将狼狈的一面展现给其他人。
从母亲和弟弟离开后,夏暖脆弱的一面,似乎只给萧阳看过。
而现在,她连萧阳也要失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