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流枫，我们分手吧。”
顾流枫猛的睁开眼，在一片黑暗中粗喘着气，胸膛起伏不定，额际的汗液打湿了他的头发。
梦里的内容他还清晰记得，特别是最后那一句。
是他的梦魇。
逃不掉的烙印。
在黑暗中摸索床头的手机，打开屏幕看时间，凌晨三点零五分。
季叶，季叶，季叶……
那是他记得最深刻的名字。
也是让他痛苦不已的名字。
＊
顾流枫是在高二的时候认识的季叶。
故事说起来很俗套，他是转校生，她是班长。
班主任为了顾流枫更好的适应新学校新环境，让季叶在多方面照顾他一下，这一照顾，就照顾成了情侣。
一开始，季叶只是尽本分让新同学更好的融入班集体，跟上学习进度，故而和他接触就多了一些。
只一次，季叶实在是气不过，不小心把自己本性暴露了，“……你怎么那么笨啊！这道题我说过多少次了，相同的题目我也找给你做了，你居然还是错的！你简直是孺子不可教也！”
直到顾流枫直愣愣看着她，季叶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以她在老师和同学们的印象中，绝不是这个样的。
她应该是温柔又有耐心的，就算同学在一道题上面错了无数次，她也是含蓄的表达自己的意思，绝不是像刚才那样，直截了当…说对方笨。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心里话说出口了，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看着我做什么，做题啊。”话一出口，季叶又尴尬了，今天怎么回事，她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把心里话都说了出来。
她应该轻柔地问他：你看着我做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有些气急败坏。
顾流枫眉眼弯了弯，脸上充满了笑意，带着几分戏谑，“原来班长一直藏着自己的脾气啊。”
……
顾流枫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下乌青，头发凌乱，眼神更是木楞楞的。
忽而自嘲一笑。
人啊，大抵都是犯贱的，只有失去了，才懂得以前的回忆有多美好。
顾流枫掬了一把水扑向脸上，心头上的迷茫才清醒了一些。
＊
他梦过很多次季叶，最清晰的是她说分手的那一句话。
那是大学的时候，他们在一起的第三年。
他脾气傲，有些时候又口不择言，在看到她和一个学长说说笑笑的时候一个没控制住，说出了伤人的话。
也是那个时候，他和季叶冷战了一段时间，最后，是季叶先提出的分手。
就算过去了那么多年，可顾流枫还是记得清清楚楚那天的情景。
是他国庆回校后的一个星期的傍晚，季叶突然来到他的学校，那个时候他欣喜若狂，想着她肯定是来求和的，他就把姿态放低一点好了。
——他们是国庆期间冷战的。
心里虽这么想，可行动上却不是这样的，他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她。
一路上想了无数句见到她第一句要说什么好，直到见到她，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她穿着一袭浅蓝色的纱裙，头发绑成一个丸子头，看起来清清爽爽的。
季叶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脸庞还留着军训后的古铜色，眼眸灼灼看着她。
曾经，她很喜欢他这样看着他。可现在，季叶心底苦笑，到底是不合适吧。
两人就那样互相看着对方，沉默不语，气氛有些怪异。
正当顾流枫忍不住想要开口的时候，季叶抢先一步开口了。
“顾流枫，我们分手吧。”
＊
季叶看着车水马龙的街道，心里感慨万分。
A市还是那么繁华，和她离开那一年没什么区别。
一阵微风吹过，撩起了她的长发和裙摆。
手机滴滴响个不听，是姐妹群的消息。
在路上她嫌打字麻烦，直接发了语音。
“对啊，我回来了，所以你们就准备给接风洗尘吧。”
“嗯，我也不是很确定我是在哪里，不过这边有一个标志性建筑，叫思乡酒店。”
“行，那我就在附近的奶茶店等你们了，赶紧来啊，天热得要死。”
说完，她把手机放进包包里，拉着一个浅蓝色的行李箱，进了思乡酒店附近的一个奶茶店。
迎面而来是空调的冷气，一接触就让她打了个哆嗦。
之后才慢慢适应下来。
可是，季叶从来没想到，回国这一天，姐妹还没见到，首先见到了那个藏在心底的男人。
——顾流枫。
就算三年不见，季叶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他。
她坐在角落，无意中的一瞥，就看到了他从门口进来的经过。
心脏骤然一缩，陈年往事涌上了心头。
＊
“为什么？”
季叶看着眼前的男人，他脸色紧绷着，执着要她的理由。
季叶面色平静阐述着，“你问我为什么？你为什么就不好好想想自己对我做了什么。你有把我当成女朋友吗？从来都是我在主动付出，这我不说什么，可是，为什么我跟异性走近一点，你就用那些伤人的话说我？你有考虑我的感受吗？”
顾流枫的脸色愈发难看了起来，想辩解，可也知道自己那天确实太过分了。
片刻之后，他才艰难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你的。”
“没必要了，而且我也不想再听你敷衍的对不起，就这样吧，我来这里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顾流枫，再见。”
顾流枫看着她的背影，裙摆蹁跹，想要追上去，可脚下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怎么也动不了，最后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
季叶收回视线，猛的喝了一口奶茶，冰凉的触感，稍微让她心情平复了下来。
想要避开他，刚起身就发现他接过奶茶在找座位，季叶只能打消这个念头，扭头看向窗外。
六月的天，太阳猛的很，水泥路上散发着热气随处可见撑伞的女孩子。
季叶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了。
刚想看看顾流枫现在坐在那里，扭过头心却猛的一停。
“好久不见。”
他用极其自然的态度和她说着这句话，就像是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般，随意问对方过得怎么样。
可是季叶却笑不出来。
他还是没变，只是轮廓更加深邃迷人了，人也更加成熟了，那么热的天气，他却一身正装，好似感受不到外面铺天盖地的热气一般，可同时也更加完美的展示出了他的身材。
许久，季叶才回了一句，“好久不见。”
顾流枫动作自然地坐到她对面，问她过得怎么样。
季叶勉强笑了笑，伸手把飞到脸上的发丝拨到耳后，“还能怎么样啊，就那样啊。”
顾流枫静静看着她，在一起那些年，他足以记得她的小动作，好比现在，她不经意撩头发的动作，其实是在掩饰内心的尴尬和紧张。
她还是没变，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只是，却更加成熟了，一举一动都散发着迷人的味道。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季叶看也不看是谁的，直接说道，“你到了？好的，我这就过去。”而后挂断，对着顾流枫说道，“我朋友来接我了，我先走了，回见。”
其实他们都知道，是再也不见。
……
季叶有些落荒而逃了。
出来那一瞬间，热气扑面而来，也让她心烦意乱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一边走，一边想着刚才的事。
太失败了。
她想象中的碰面绝不是这么尴尬的，而是熟悉的陌生人，谁也不也会想当年那段时间。
可现在，她失态了。
仅仅一面，她不仅认出了他，还在他面前出丑了，他会怎么想？三年过去，女朋友还没一点变化？还在缅怀过去？忘不了他们那段感情？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喂，……啊，对不起对不起，小仙女我错了……嗯，我就快到思乡酒店哪里了，你们就在那里等我一下……好，我知道了，不醉不归！”
挂断电话之后，季叶不再多想，快步走到了思乡酒店和好姐妹汇合。
三人好久不见，又是一番寒暄一番吐槽。
把行李放好之后，三人就出发到附近的清吧，大喝一场。
——
“……我没醉，我还能喝！……”
“喝喝喝，喝死你算了，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怎么能喝呢！”
“……喝！”
“……顾流枫，王八蛋！”
“是是是，顾流枫就是王八蛋，这一晚上，你都说了百八十遍了。”
……
好友好不容易把季叶带回了她家里，把她处理好也顺便在隔壁客房睡了。
这一晚上，季叶睡得并不安稳，头疼还做了一个梦。
梦到了大学时期和顾流枫谈恋爱的时候，那时候他们是真的甜啊，人人艳羡，高中在一起，毕业之后也没分手的情况，没想到大学三年，反而分手了。
梦里有甜也有心酸的。
那段时期她社团事情比较多，接触的男生也挺多的，她以为顾流枫可以理解她，没想到，是她想得太好了，其实她从来都没有了解他。
那时候她处理的事多了，心情也挺烦躁了，脾气不免也暴躁了起来，和顾流枫也吵了几次架。
最严重的一次是国庆放假前的一个晚上，那时候她正和同社团的副社讨论了一些问题，因为顺路，回宿舍的路上也一直在讨论着，没想到顾流枫突然出现，二话不说就开始指责她水性杨花，骨子里不安分，想着脚踏两条船，各种难听的话都说出了口。
她还能清楚记得当时那种感受，只觉得尴尬，羞耻！
以前都是她付出得多她不说什么，可心里多多少少也有些怨，可没等她说出来，对方却恶人先告状，她和副社还有其他团员清清白白的关系，在他眼里就是水性杨花！
两人就那时候冷战了，她也不想和他多说什么，两人也许是真的有缘无分。
……
醒来的时候，季叶头疼欲裂。
宿醉的感觉并不好受，更何况还梦到了以前的事，那就更难受了。
种种往事浮现在心头，季叶只能不再多想。
想再多也无用，她和他，都应该有各自的生活。
——完
——2020/6/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