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好沉重,觉得这一切的一切我都已经承受不住了。
好像找一个人陪我一直担着,哪怕不能让我从这些事里解脱出来,可是只要有一个人陪我呆在这儿就好了。
只是陪着我,在这种我几近绝望的时候能陪在我身边,安慰我,擦掉我的眼泪,说他相信我,说他无论如何都会陪着我,说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陪我一起受着……只是要这样而已。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而已……
我不想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危机四伏的城里,不想要在这个没有一个人认识的地方独自把那么沉重的事背到自己身上。
我明明是那么软弱的人,明明什么事都做不成,可是为什么要我来背负雍冶关几万人的生死,为什么要我来背负启朝南境的荣光……
我一边哭的更大声,一边小心翼翼的送箱笼里寻出初尘送我的素雪。
那么通透清明的玉镯,与我手腕的肤色极为相称……我从前是那么喜欢,片刻也不曾摘下,可如今为了不和军营里的那些人那么格格不入,我竟也只能把它取下来,藏起来……
那是我的心上人送我的定情之物啊……我一个女孩子,怎么会不想在繁华的皇都里穿着最华美没闪耀的衣裙,带着这镯子静静的等着我的心上人得胜归来,等着他三来娶我……
可是却从不曾有人给过我这个机会……
所有人都在逼我,都在为难我,都在想方设法的伤害我折磨我。
而到如今,我却也只能一个人躲在这小小的陋室里,连哭几声,掉几滴眼泪都要瞒着所有人,我这又是何苦呢?
何苦要让自己承担这么多呢。
我将素雪带在手腕上,看着它衬的我的手腕莹白如玉,柔若无骨,觉得有些不妥,又慢慢将它摘下来,捧在手心里,低下头,额头紧紧的抵在它上面,感受着彻骨的冰凉传来。
带了这么久的镯子,可这确实我第一次感受到它的寒冷,顺着额头,传遍全身,让我心神凄切。
也不知究竟哭了多久,哭到眼睛干涩,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哭到喉咙哑了,再发不出一丝声音。
哭到累了,倦了,没力气了,再也折腾不动了,慢慢将镯子握到手里,然后慢慢把身子放软,轻轻靠在地上,阖了眼,把我自己蜷成一团,先是瑟瑟发抖,后来连打个寒颤的力气都没了,只能由着自己的思绪慢慢收回来,藏好了,再也不去管外面的是非,只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梦里很安宁。
没有战场,没有死人,没有铠甲,没有长枪。
梦里我穿着一件淡青色的纱裙,赤着脚走在河流的浅滩上,提着衣裙,一双脚趟过水,踩在长着青苔的青石上,风拂着柳叶,很柔软的吹到我身上,很是舒服,心里也很熨帖。
我很悠闲的向河流深处走去,直到河水没过膝盖,我的小腿浸在水里,整个人都像是被水浮着,轻飘飘的,有从未有过的轻盈。
我放开握在手里的裙角,让纱质的青色衣裙沾了水,慢慢在水里舒展,像是一朵开在碧色河水里的花,那么温柔那么漂亮。
不远处飘来一叶小舟,初尘就一袭青色长衫扶着桨向我而来,他像从前那样笑的有些洒脱有些不羁,墨色的长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远远看着,却有一分风流倜傥的韵味。
虽然曾嘲笑初尘这样有些不务正业,没有神仙应有的风骨,但我其实是很喜欢他这样的。
他那么笑着看向我,很明朗,一下子就就驱散了笼罩在我身上的阴翳,小舟堪堪停在我面前,初尘向我伸出手,轻轻一带便我拉到舟上,湿漉漉的裙角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我所幸在小舟的一边坐了下去小腿伸到水里,荡来荡去,似乎还踢到了滑溜溜的小银鱼。
我向后倚到初尘腿上,然后回过头去仰着脑袋看他。
清风徐徐,鱼跃鸟鸣,一切都美好的不像真的,我抬手拉了拉他的衣角,初尘便很乖巧的半蹲下来,俯身靠近我。
我拉着他的衣领,稍稍让自己起来一点,然后趁他还没反应过来,偷偷亲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一闪身子飞过的站起来跑到小舟的另一边,像个小傻子一样咯咯笑。
初尘蹲在那里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也笑着站起来,伸出手像是要来拉我。
我笑着向后躲,结果没有看脚下,不小心踩到了水里。
不知怎么了,这一溪水踩上去确是软软的,我觉得有趣,就把另一只脚也放了上去,果然是软软的托着我。
我像是撒欢儿似的在上面跑了几步然后回头去叫初尘,可一回头却看不见轻舟人影。
虽然瞧不见初尘,我却一点都不害怕,反而觉得很宁静,很安逸,整个人都飘飘然了。
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暗下来的,只是觉得恍惚间一抬头天色就变了,夜幕像流沙一样倾泻下来,均匀的撒着。
满天都是闪耀的星星,将天空映的发出一种幽邃而神秘的蓝色。
突然觉得自己好像站在特别高的地方,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星星,于是我就真的踮起脚去把一点星光握到手里,星星虽然很亮,但却并不灼人,反倒是冰冰凉凉的,握在手里很舒服。
我张开手掌想去细看,可那颗星星却像是变成萤火虫似的,在我手掌上绕了几圈就悠悠然的飞走了。
虽然没看清,但我的玩儿心却更重了,我笑着跳起来去抓星星,一颗一颗的星星在我手上过了一瞬便像是活了一样,在我身边放肆的飞舞。
我高兴的在繁星的围绕下跳舞,我本来并没有在跳舞这件事上下过多少功夫,但却觉得自己此刻的舞蹈其实是跳的很好看的,我身上那青色的纱裙不知何时变成的舞衣,裙袂飞扬,衣袖翩翩。
恍然间似乎到了碧树葱葱的山林竹舍间,带着凉意的风吹落了满地残红,我踩在地上柔软的海棠花上,一抬头便是蘸着水珠的翠绿的海棠花叶,那般葱茏而又朝气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