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默刚进陈以砚的家门,就被拽着胳膊拉进了书房。一合上房门,陈以砚立即发问,“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跟然然住到一块儿去了?”
陈以默两手抱胸侧靠在书架上,不置可否地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陈以砚有些许激动,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带出一点点情绪,“之前妈说你突然要搬出去住,让我劝劝你,我还想着你长大了,可能想要自己个人的空间,我当时还宽慰妈来着,结果你是搬去跟然然住一起,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搬过去就搬过去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陈以砚看他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登时就想来气。他记得他们兄弟倆小的时候还是很亲密的,两个人虽然年纪隔了半轮,但都是男孩子,喜欢的、好奇的东西差不多远。而且他作为哥哥,早熟懂事,对自己唯一的弟弟也是关怀谦让居多。两兄弟打小有说有笑,说无话不谈都不为过。
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之间总感觉慢慢疏远了,他都不记得陈以默有多久没跟他聊过心里话了。难道这是人由幼稚长向成熟必然的结果?不管如何,对于自己这个弟弟现在的想法,他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
他知道陈以默和顾然向来感情不错,以前他也很乐见这一点,毕竟作为兄弟妯娌,能愉快相处对一个家庭的和谐是喜闻乐见的事情。只是谁也没料想后来会出现宋一心这个意外的发展。
念及此,陈以砚心头蓦地微微一动,“你这么做……是为了我吗?”
陈以默嗤笑一声问道:“为什么你们都觉得我是替你赎罪去了?哥,我想做什么从来都是我自己的事,与你无关。”
霎时间,陈以砚顿住,脑中一片混乱。不是为了他,那又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为了顾然,抑或是他自己?
不久,一个看着很荒唐,却似乎并不无道理的想法慢慢涌现在他脑中,再联想起那天陈以默在电话里逼问他时的紧张模样,陈以砚惊觉自己可能抓住了什么重要的信息。他不敢置信地问:“你是不是对她……”
“我喜欢她。”
这句话脱口而出,陈以默的口吻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语气特别地平静,也特别地理所当然。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陈以砚神情凝重,一字一句地问。
“哥,我是个成年人了,”陈以默说,“我为我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
“好一个‘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负责’,”陈以砚气笑了,“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想做什么?你要追求她吗?还是说你要跟她谈恋爱?最后你是不是还想娶她呀,啊?”
陈以默看着他气愤的反应顿时觉得好笑,不禁反问道:“我喜欢她,我想追求她跟她谈恋爱跟她结婚有什么不对?”
陈以砚怒极,抬手想一巴掌扇过去,在理智崩塌的前一秒克制住,他喘着粗气说道:“然然是个好女孩,我辜负她那是我犯的错,她值得被任何一个好男人珍惜。但是!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取她,就你,陈以默,不行!”
“为什么,难道你不娶她,我也不能娶她了吗?”陈以默不屑,更不忿。
陈以砚指着他的鼻子吼道:“因为你是我亲弟弟!因为我跟她交往过六年!你有想过爸妈的感受吗?”
“呵,”陈以默嗤笑着说,“什么时候我喜欢一个人还得考虑你们所有人的感受了?”
陈以砚噎住,竟无言以对。少时,他深深叹一口气,试图商量地说道:“以默,你听我的话,先搬回家里去住,再好好想想。算哥求你了,行吗?”
陈以默不为所动,“我做什么不用你来管。”说完打开门扬长而去。
陈以砚望着敞开的房门,整个人陷进椅里,生出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久久,直到宋一心唤他,他才打起精神来。
宋一心站在他面前,满脸欲言又止。
陈以砚叹一声,问:“你刚才都听到了?”
上一次何子奇想请顾然来家里吃饭,结果因为他父亲突然发病而临时取消,后来又遇到顾然发烧感冒,就这样延迟了一个多星期,这顿饭才终于吃成。
酒足饭饱,顾然整个人仰在沙发上,揉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说:“文浩,你手艺越来越好了,今天这一顿饭起码能让我涨两斤肉,嗝,撑死我了!”
刘文浩还在收拾碗筷,闻言轻笑道:“你吃多点没关系,我看你这段时间瘦了不少,是该补补的。”
顾然冲刘文浩抛一个媚眼,谄笑道:“你真会说话。哎,你说你出得厅堂,入得厨房,温文尔雅,仪表堂堂,这么好的一个男人,怎么就便宜何子奇了呢?”
何子奇正在帮刘文浩打下手,听到顾然的话,揶揄道:“怎么,听你的口气,好像很遗憾的样子?”
顾然无视他那得意的嘴脸,怅然若失地点点头,“那是,你不知道,文浩同学在我心目中那可是白月光级别的存在,要不是那天我突然回协会的办公室拿东西,撞见你们俩在里面接吻,把我的想法扼杀在摇篮里,我都准备主动出击,向文浩同学告白了。”
顾然说的夸张,倒也不是全然胡诌。大学的第一堂课,每个同学上台做自我介绍,顾然一边听一边偷拿手机看小说,一心二用,直到刘文浩上台才引起她的注意。
彼时的刘文浩还是个青葱大男孩的模样,虽然五官不是特别标志,却胜在皮相白净,笑容爽朗,在一众灰头土脸不修边幅的男同学里显得尤为出众,是那种让人看上一眼就会心生好感的男孩子。
后来好巧不巧,顾然跟他报了同一个协会,竞选理事也都一起通过了,自然而然,他们成为了比同学更近一层的朋友。
当年顾然还有点少女情怀总是诗的感觉,一个人时也偷偷窃喜过,心想这是不是缘分呢?
结果,这份好感还来不及升华成爱慕,就被硬生生掐死在萌芽的土壤上。
时至今日顾然还记得那天,当她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时,刘文浩和何子奇慌乱过后迅速生出恐惧的表情,作为当时唯一一个尚存一丝理智的人,她只是轻轻说一声,“对不起打扰了,”便快速将门带上。
没过多久,刘文浩打电话给她,说想当面跟她谈谈,她迟疑两秒便答应去赴约。三个人在学校的人工湖边碰头,彼此的谨慎和审视都挂在脸上,彷如暗地里悄悄接头的地下工作者。
顾然看看刘文浩,又看看当事人二号——他们协会的副主席,也是高他们一届同专业的师兄——何子奇,对方也在打量她,未几,可能觉得看够了,何子奇正准备开口,顾然抢先说道:“我不会说出去的。”
对面两个人同时顿住,只听顾然继续说:“如果哪天你们听到学校里有你们的传言,那绝对不是我泄露出去的,今天的事除了我们三个,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我发誓!”
空气突然安静得很诡异,直到何子奇扑哧一声笑出来,才打破僵境。
何子奇笑着说:“文浩,我有点喜欢这个小师妹。”
从那一刻开始,他们很快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现在顾然看着他们相处的模样,作为这段不被多数人理解的感情的见证者之一,她比谁都希望这两个人能够安静平和地相伴过一生。毕竟,白头偕老,这个于普通人而言稀松平常的词语,对他们来说,太过于难能可贵。
顾然问何子奇,“叔叔现在身体还好吗?”
何子奇说:“还是老样子,养着呢。就是整天抱怨我妈炒的菜太淡了,一上到饭桌就撂筷子。”
顾然说:“我应该去看望一下叔叔的。”
“你别客气。”何子奇说:“前几天他还突然问起你来。”
顾然好奇道:“哦?叔叔问我什么了?”
何子奇说:“问你什么时候结婚啊,听到我说你现在单身,又旁敲侧击暗示我把握机会。”
“把握什么机会?”顾然话音未落反应过来,爆笑道:“不是吧?我都不知道,原来叔叔这么看好我。哦叔叔太可爱了。”她笑到眼泪横飞,猛拍着沙发扶手。目光一转,捕捉到刘文浩脸上稍纵即逝的哀伤,心头又是一酸。
顾然试着转移话题说道:“对了,我还没跟你们说过我的室友是谁对吧?你们猜猜看。”
何子奇和刘文浩同时摇摇头,表示毫无头绪。
“陈以默。”
“谁?”他们俩脸上同时浮现出默契的问号。
“陈以砚的弟弟。”顾然说
“什么?”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刘文浩问:“怎么是他?”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顾然两手一摊,说道:“反正他就住进来了。不过我本来也挺喜欢他的,你们别看他比我小四岁,他可比我会照顾人。特别棒的一个小弟弟!”
“可是……,他?”刘文浩还是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但暂时又说不出来。
何子奇突然问道:“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他哥的意思?”
顾然说:“应该是他自己的吧,陈以砚也没必要这么做不是吗?”
何子奇和刘文浩互看一眼,还是一脸无法理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