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天空无云,无数繁星闪耀,一条银河直通天边,正如这天下无数的人一般,竞相争艳。
王仁途抬头望天,透过树间可以看到一轮满月高挂当空,今日官道夺镖惨烈,茂盛叶间好似依旧带有朦胧血红,不免还是心有余悸……
“咚!咚!咚!”
“取富贵的爷们回来了!”
随着哨塔上的三声鼓响和一声吆喝,山寨的木门缓缓打开……
王仁途归来一路搀扶张川,尽可能减少他左臂震荡,一程山路早已累的筋疲力尽。山寨大门刚一打开就头也不抬的往寨里走去。
“这……这……动手了?”
王仁途抬头一看,原来胡三阔已经迎了出来,王仁途点了点头。
胡三阔也要伸手搀扶,却见张川手臂受伤,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急忙回头喊道:“快把郎中叫起来!让他来一趟!”
胡三阔喊完话后又回头开始清点起了进寨人数,只是还未数完就看到马匹侧面鼓胀的布兜,嘴角不免下意识地勾起一点,但是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于是又努力地皱起了眉头,可是又看到了后面马背上的尸体……这眉头可就是真的凑的更紧了。
王仁途将张川扶进了义豪堂内坐下,然后跑回现住小屋。
跑到屋前伸手推门,正巧房门打开,只见尹志秀一脸憔悴地站在屋内,脸上两道泪水返映月光清晰可见。
王仁途要去推门的手久久未能放下,终是握紧拳头将手放下,低声道:“苦了娘子……”
尹志秀一改愁容,微笑道:“平安就好。”
王仁途点了点头道:“以后我能不出寨就不再出去了,估计寨主一会还要询问情况,娘子你先休息了吧,不必等我了。”
尹志秀微闭双眼,点了点头,轻轻关上了屋门。
王仁途转头走回义豪堂,还未走到堂内,堂内就传来哭嚎声。
“二弟!三弟啊!我的好兄弟啊!都怪我啊!同甘共苦这么多年!说走就走了呢!啊……啊……”
义豪堂内整齐摆放着八具尸体,张川和另一个受了刀伤的山贼坐在椅子上医治,郎中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忙前满后,远处胡三阔半跪在地,上身趴在头椅上,哭喊哀嚎。
王仁途走进堂内,见得此景不由内心感叹:“胡寨主真乃性情中人!”
韩老四也强忍热泪上前劝解道:“大当家的节哀!日后我韩临玉的命就是您的!”
胡三阔站起身,用衣袖擦了擦泪水,回头问道:“和你们动手的是什么人?”
张川忍痛回答道:“好像是通什么镖局的,有两个家伙扎手的很。”
徐邵东在一旁补充道:“是通源镖局,以前咱们拦过的,就是没动过手,这次劫镖是他们先动的手,好像有一个人是东厂的。”
胡三阔急忙问道:“可有活口?”
张川咬牙道:“杀了二爷的家伙跑了,那人的剑法听都没听说过,竟能御剑离手,厉害的紧呢!哎呦!你轻点!”
郎中摇了摇头道:“五爷……在下无能,你的手都紫里发黑了,这左臂肯定是保不住了……”
张川惊讶道:“啊!那怎么办?”
郎中从牙缝里吸了口气,发出“呲”的一声,紧接叹气道:“唉!只能用酒洗过快刀,把这小臂切掉,再用火烧止……”
“咚!”
张川大手在桌上一拍,怒道:“你娘的!想疼死老子!”
郎中表情甚是沉重,劝道:“五爷你手上的脉管已断,你看这胳膊肿得都比大腿粗了,如果不切掉的话,只怕过些时日手会烂掉,到时恐怕性命……”
“咚!咚!咚!”
胡三阔从背后拿出铁扇,一连在桌上敲了三声,面色凝重道:“命都快没了还在乎疼?听郎中的!还有就是既然有活口跑了,那可曾报过自家名号?”
张川道:“报过,二当家的报的。”
胡三阔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叹气一声道:“通源镖局的生意遍布大明,如今竟然留有活口,这安生日子恐怕是被王闯毁了,老六你带着养鸽子的去把剩下的鸽子全发出去,村子里挨家挨户都给我送到咯!这些日子不用再出寨拦路了,有可疑人员出现山里让他们立刻放回信鸽就好,再把银子给他们发了,一家一两吧。账房你去看看咱们银子还剩多少了,让小五把马都喂好,干粮多备些,做好随时弃寨的准备。”
徐邵东点头“唉!”了一声就跑出了大堂。
账房先生点了点头,张口欲言。
张川摆了摆手道:“我们这次劫到的是大同府各级官员送给王振的财物,银票和一点官银总计约有十八万两,黄金大概两千两,还有些珍宝古玩,价格还不是太好估计。”
胡三阔一脸惊愕,嘴唇微張牙关紧咬,紧接又恢复正常,喘着粗气道:“捅大娄子了!先不说这通源镖局,就是那那王振也不好惹啊!他可是当今皇帝的老师!现在还任东厂大督公,我们这磐石寨怕是要完了呀!”
韩老四笑道:“何时大哥如此怕事?管他是什么东厂还是镖局,只要他敢来我们就敢跟他干!”
胡三阔连连摇头道:“看清形势才是生存下去的根本,你是不知道东厂的厉害。唉!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听说现在的银票每张上面都有它独特的印纹,银票近期肯定是不能用了,金银等物还是融了再用,至于宝物嘛……把它抬过来,这些东西都是兄弟们用命换来的,现在就给在场的兄弟们分了吧!老六对财物一直都没什么兴趣,也不用给他留了。老五你照着郎中说的去治吧。”
胡三阔话语一出,前一刻还是哀声不断的义豪堂内瞬间欢呼声起。
有人抬过布袋,还有人手捧易碎瓷瓶玉器,一股脑地全搬进堂厅里,正要放在桌上,胡三阔发话道:“只拿了一件的就别往这放了,一人一件自己挑吧。”
烛光昏暗的堂内瞬间乱做一团,开始了你争我抢,就连摆在堂内的尸体都不知道被哄抢的人群踩了多少脚。
王仁途看到这一幕连连摇头,走出堂厅,站在门口想想有些发愁:“明明本是固若金汤的山寨,如今惹上了东厂,本来到这里是想求得妻儿平安,如今却把妻儿带入险境,真不知道自己今后该要如何是好……”
“这是我的!”
“是我先拿到的!”
两个山贼为了一颗不到寸大的紫色珍珠争抢不休,不一会就开始动起手来。
“咚!咚!咚!”
胡三阔拿着铁扇在桌上又是一连敲了三下,争抢才算平息。如今桌上只剩下了两样东西,一柄长剑,一枚金钗,争抢的两人怎么看都是感觉紫色珍珠更加值钱,所以争抢到了一起。
胡三阔道:“瞧瞧你俩这出息!一个这么丁点的珠子有兄弟和气重要?你俩划拳吧,谁赢了夜明珠就算谁的,谁输了就从金钗和剑两样里面挑一个。”
胡三阔早就透过人群看见王仁途的背影,见他一直未来拿取财物,不免中心纳闷:“怎么又是一个和老六一样的怪胎?”
最后争抢的两人划拳分出来胜负。
输掉划拳的悻悻地拿起桌上的剑手上颠了两下,摇头道:“太轻了?”
最终还是放下了剑又拿起了金钗,金钗虽小,但雕工细致,终归还能值上一些银子。
胡三阔伸着脖子向堂外喊道:“王老弟你还不快来看看,宝贝就剩一件了!”
王仁途回身走进大堂,出手接过胡三阔丢来的剑。
胡三阔道:“我看你最近在教你家娃娃习武,这剑对于咱们这用刀用惯的人来说实在太轻,就送给你家娃娃吧!”
王仁途将手中长剑拔出半尺,只见剑身上用篆体刻有两字━“奇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