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上中班,一觉醒来都已经是十点了。
我穿好衣服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她的房间门半掩着,昨晚茶几上的那打钱还安静的躺在那里。
她穿着一套米白色的家居服坐在阳台上,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出神。
我走到厨房倒了杯凉白开端着朝她走过去,她抬头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她对面的那个空着的藤椅一眼:“坐!”
我默默的走过去,在藤椅上坐下,不经意的扫了她看的那本书一眼,那本书名字叫《茶花女》。
那时候的我从来不知道什么世界名著,看的书都是些别人没听说过的,要么就是些烂俗到爆的言情小说。所以,我也不知道《茶花女》是本什么书。
“你不上班吗?”我说。
“上啊!”她看着那本书,连个眼锋都没给我,可我却一点也不觉得她这样的行为不礼貌,仿佛本来就该如此似的。
“你做什么的?”我没话找话的又问了一句。
“你猜!”这次,她抬起头来,眼含着笑意看着我,那样子还有些俏皮的味道。
此时我就做她对面,距离很近,这时候我才发现她的脸上连颗斑点都没有。只是在她右眼外眼角处有一道疤痕,那疤痕比她的皮肤颜色要白一些。离得远可能看不见,但近距离下还是很明显的。
我只是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其实,我在心里对她的工作隐隐有种猜测,可我不敢说,只能摇头:“我猜不到!”
“你多大了?”她突然问了我这么一句话。而我也没觉得有什么突兀的地方,于是我也老老实实的回答:“19了!”
“19?”
她有些恍惚的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然后似感叹似缅怀的喃喃道:“真年轻啊!”
“你呢?你多大?”我不无好奇的问。
“25。”
她答完后翻了一页书,继续埋头看着书和我搭话:“我叫柳絮!”
“你名字真好听,我叫杨梅!”我赞了她一句,也不忘自报姓名。
“不是我的真名!”她语气很清淡,可我听起来感觉特别舒服。
我也笑着说:“杨梅也不是我的真名,我的真名太土了!”
她笑了笑:“杨梅这个名字也很土!”
我顿时无语,我想出这名字的时候还暗自得意了一阵子,怎么到了她嘴里就变土了呢?
问题是,本来我不觉得土的,可从她嘴里听到这名字土,我忽然也觉得这名字很土,土到爆。
我再也没有和她继续聊下去的兴致了,于是我看了看时间,起身对她说:“我上班去了!”
我五点下班后就直接去了我的另一个工作单位,那是一家不算太大的宾馆。我每天要在那里工作五个小时,本来是十点半左右我就可以下班的。可今天和我交接的同事家里有事,让我帮她多代会儿班。我这一代班就代到了凌晨,等我到家时刚好是凌晨两点整。
我换鞋的时候看到她专属的鞋架上放着一双男士皮鞋,我淡淡的扫了一眼,把门关好走了进去。
刚走进客厅,她的房间门就开了。先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中年男人,随后才看到了她。那个男人看到我时,似乎有些意外。柳絮却神色自若的给我打着招呼:“你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哦……我帮同事代了几小时的班!”我应了一声,就进了我自己的房间去了。
房门关上后,那两人的交谈声隔着房门传入了我的耳里。
“你还真把隔壁房间租给别人了?那一个月能赚几个钱?”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能赚几个是几个!”柳絮不以为意的说。
“这隔壁住着一个人,多不方便啊!”男人有些不满。
“有什么不方便的?住这里的是我,又不是你,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干脆让我住你家里去?”
男人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说:“随你吧,你高兴就好。这里有六千,去买套好一点的衣服吧!”
“谢啦!回去吧!”
说着脚步声就走远了。
我怔怔的坐在床沿上,只觉得闷得慌,这才想起没开空调。可是,当我把空调打开后,心里那股沉闷感却没有丝毫减弱。
这个男人不是昨晚的那个男人,这个男人的声音没有昨晚的那个声音那么浑厚。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觉得心闷气短,虽然和她才认识两天,可我从潜意识中就很喜欢她这样的女人,总觉得她不应该是做那个行业的人。
她怔怔的坐了很久,才收拾衣服出去洗澡。我一开房门看到她又坐在沙发上抽烟,我审视着她,感觉她整个人身上都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好。不管是那种优雅中带着知性的美,还是那种性感中带着点清淡的美。她给我的感觉都不像是一个堕落在灯火酒绿中的女人啊。
我就站在门口,看着她手中的那根香烟一点一点燃尽,看着她把那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看着她走进了房间,看着她关上了房门。
睡觉前我还想着:今晚睡那么晚,明天上班会不会迟到?
可谁知道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还不到七点,可她比我更早,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坐在客厅里吃早餐了。
“我煲了八宝粥,两人份的,锅里的你解决掉吧!”
我本想拒绝,可又怕这样显得太过疏离,毕竟住在一个屋檐底下,于是我只说了句:“谢谢!”
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尽管我对柳絮的职业抱有很大的成见,可我却越来越喜欢她这个人。
我想:可能是因为她长的很漂亮的缘故吧!
我又想:可能是她做的饭很好吃的缘故吧!
自从那天早上喝了她煲的粥后,我才发现她是一个在生活方面很细致的人。具体表现为:她隔一天早上就会煲一次粥,总是换着花样的煲。不煲粥的那天早上,她不是打豆浆喝,就是煮牛奶喝。
她连吃个早餐也是有讲究的,各种营养搭配的早餐让我这个不吃早餐的人感觉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她的早餐必须是她自己做的,连混沌包子之内的都是她亲手包的。而她每次做早餐时都会给我做上一份,我让她不用做我的份。她说:“反正我要做,顺便而已”
我说:“要不,我每月除房租外再给你一点早餐钱吧,你看给多少合适?”
她拒绝了,可每天早晨我从房间出来时,都会闻到一阵食物的香味。有时候,我看着她做的那些精致不已的三明治,或者煎得很好看的荷包蛋,我都会有种生活在梦幻中的感觉。
有时候中午回到家,冰箱上都会有个便利贴,上面写着:“冰箱里有绿豆汤。”“冰箱里有西瓜。”,每每这个时候,我看着她写得和她的人一样漂亮的字,我都会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时候,看着她对生活方面的细致,我我都会忍不住怀疑自己过的是不是人过的日子,每天只吃两餐,而且还不是吃泡面就是叫外卖,外卖也不敢吃贵的,最多就是十块钱一份的盖浇饭之类的。而我在连续吃了她一个礼拜的营养早餐后,看到泡面,炒粉什么的,完全都没食欲了。可是,没食欲也得吃啊,总比饿着好吧。
于是,这天晚上我下班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泡面吃,她刚好下班回来看到我又在吃泡面,她就用一副很不赞同的样子问我:“你这一桶泡面几块钱?”
“三块五!”我说。
她啧啧了两声,“去超市买五块钱的鸡蛋,买五块钱的青菜,买五块钱的面条,我那有油有盐。十五块钱够你吃一个礼拜的。不仅健康,还不容易发胖。”
于是,第二天,我心血来潮就真的跑到超市去,按照她说的,每样都买了五块钱的,连续吃了一个礼拜。结果我就有了重大发现,我发现十五块钱吃了七顿晚饭竟然还有剩。而且我由衷的觉得面条比泡面好吃了不知道多少倍,重要的是比吃泡面划算啊!
然后,我就又跑超市去了,这次我不仅买了面条,青菜,鸡蛋。我还买了葱,番茄,火腿,瘦肉。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就不用说了,我是换着花样煮面条吃。
结果,她看到我每晚都吃面条时,她又很不赞同的说:“你不用总吃面吧?反正都自己动手做了,何不做的别的吃,随便炒两素菜,煮碗饭,也花不了多少钱,浪费不了多少时间的。”
于是,过了几天,我又鬼使神差的按照她说的做了。结果,当我吃到自己做的可口的饭菜时,那种幸福感简直快从心里溢起来了。
我和她合租了快一个月的时候,我才惊觉自己的很多习惯都在不知不觉的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改变着。
首先,我不再吃泡面了,每天也跟着她早起去晨跑。我开始看她推荐给我看的书,我开始买字体练字,我甚至都不再熬夜了。
当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我就有些慌了。我感觉她像个入侵者一样,横冲直撞的闯进了我的生活,然后蛊惑我按照她的生活方式去生活。
而对于农村出来的,且只有十九岁的我来说,从小到大家人灌输给我的思想都是,世界很乱,人心很杂,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就在我独自出门闯荡的时候,我妈妈还再三拿一些酒吧、KTV中发生的一些很恐怖的事故来吓唬我,让我不要去那种地方。也让我不要相信不熟悉的人,说外面的传销公司有很多,被骗过去的话下场都很惨。
我想着我妈给我讲的那些比鬼故事还恐怖的,所谓的真实案例的,再联想到柳絮的职业,还有那么划算的房租,甚至都开始怀疑她每天给我做早餐的目的了。我顿时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觉得我真是太大意了。怎么就没好好想过那么好的房子,她为什么要以这么低的价格租给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