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向暖的错觉还是什么,总觉得这次菜上的很快,而且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意外,那俩盘新点的菜一直在她的面前,哪怕传过一圈有所移动,也很快又移动到她的面前,似是大家都说好了丝的。
但不可否认,她吃的很开心。
向暖是地道地道的南方人,哪怕在北方呆了多年,也还是喜欢家乡的味道,只是周围的同事大多都属北方,南方的味道他们吃不惯,再加上向暖觉得这边做的南方菜也不是很地道,就很少吃了。
不过这家做的还不错,虾仁玉白鲜嫩,芽叶碧绿清香,色泽艳丽,滋味独特,就是龙井新茶的火候并没有掌握好,以至于虾仁的味道差点,两道菜都是她的家乡特色菜,只是——路遥之怎么知道她是什么南城人?
向暖疑惑的抬眼,路遥之恰好坐在她的对面,她不用侧头就可以清楚地看到男人的脸,面容清冷俊朗,眉眼深邃凌然,脸型锋利如刀,如今或许是喝了酒的原因,倒是少了平时的那分疏离感,和顾辰风闲谈的他眉眼慵懒,清贵如兰。
向暖突然想到《周郎顾》中的一段词,
“
东风染尽半壁胭脂色,奇谋显兵运帷幄;
何曾相见梦中英姿阔,扬眉淡看漫天烽火;
谈笑群英刀戈剑锋铄,缓带轻衫惊鸿若。
”
不提样貌,只说那种雍容华贵,悠然自若地气质,便足以让很多人望尘莫及。
向暖突然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听闻路遥之这个名字是什么时候。
貌似是刚上高中,路遥之作为南城的省理科状元考上帝都大学,向暖升高中,刚步入新学校,便看到一个醒目的条幅挂在中央的教学楼上。
在路遥之之前南城虽然升学率一直不错,却已经三年没出过省状元,故而他的名字被印的醒目而亮眼,想不注意也难,除此之外,学校的报亭展栏处,他的名字就挂在第一排的第一个,不同于其他的学长学姐们在名字分数之上都贴有照片,他的名字上面仅是一张南城高中大门的背景图,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后来,进入学校新闻部的向暖每周都会去报亭处更换通知。
她换了一年,他的名字也在报亭上挂了一年,直到第二年新一届的照片贴上,她的工作正好也转交给新一届的学弟学妹,但在高一的那一年,她闲暇无聊时会偶尔好奇过,这样的一个学霸会长成什么模样。
或许是那种——高高瘦瘦的,面色苍白,浓重的黑眼圈下卡着的厚重的黑框眼镜,一副永远也睡不醒的样子。
但是之后她就很少去想了,繁重的学业压得她喘不过气,再然后考入帝都传媒大学后松懈了下来,更是觉得高中那些奋笔疾书的日子距离自己很远,也不再去想还有这么一个曾经自己视为目标的存在。
直到后来......
向暖的爷爷是帝都大学的老教授,虽然向暖父亲因为母亲的缘故定居南城,但是向暖的爷爷并没有离开,一直住在老旧的弄巷里,养花逗鸟,偶尔还去上上课,向暖读大学后经常一到假期就去爷爷奶奶家陪伴老人。
向暖的爷爷是个书法大家,一手行楷写的很是出名,堪称墨宝,每次回家,老爷子就会让向暖写上几笔,练练心性。
那次也是一样,向暖呆在书房里练的无聊了,便翻了翻老爷子上课收来的作业,时不时的点评一番。
什么这个力度不足一看便是刚练不久的女学生写的,什么那个回笔转的用力过度有失美感,再有就是写得过于小心而缺乏了行书应有的飘逸流动,明明自己也是个半斤八两却评论的头头是道。
直到后来出现了一份《黄庭经》……
王羲之的《黄庭经》原本是小楷书写,线条清腴,点画峻利,这一份却是用的行楷,字迹圆转凝重却暗含锋刃,笔态端庄却又笔酣遒劲,藏锋处微露锋芒,露峰处亦显含蓄,给人以苍然静美之感。
都说字如其人,当向暖看到路遥之三个字的落款时,她在想她以前或许想错了,这应当是个低调内敛却也凌然强势的人。
再后来,他的公司被《纽约时报》评为最具发展潜力的年度十大企业之一,父亲评价他说青年才俊,前途不可限量。
他的名字向暖听过太多次,以至于现在看到本人的她有些恍然,曾经不曾觉得自己和他会有什么交集,哪怕当初师兄建议自己去联系他时,她多少猜得出他的低调与神秘,也没有抱多大的希望。
可是——
没想到如今她不仅见到了他,还与他坐在一起吃饭,现在不由觉得有些缺乏真实感。
许是向暖看的太过专注,遥之倏然转过脸来,视线直直的看向向暖,眉目如画,眉眼安然,向暖被看的一怔,发散的思绪瞬间回笼,却仍是反应不及的有些呆住。
好在路遥之看了两秒后,便低头喝酒,借着酒杯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向暖自知被抓包,内心尴尬,没再敢往那边看过,眼神一直放在餐桌上,要不然就是和何意他们说话,或是听着他们一起打趣这桌上唯一的一对情侣。
许是在国外长大得缘故,江茵岚虽然仍会害羞,却是大大方方地笑着,没有扭捏。
推杯换盏间,向暖也摸清楚了些关系。
路遥之和何景盷是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江茵岚和他们同校,顾辰风和江茵岚算得上是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
路遥之与何景盷创业时,顾辰风投资也持有部分股份,如今公司已经迁回帝都,轻松之余便出来小聚,而何景盷和江茵岚确立关系的时间不长,虽都互相熟悉,如今却才算的上是正式在好友面前宣立关系。
向暖本就在原来的包间喝了不少酒,过来后又被何意拉扯着,陪着喝了不少,临走时已经有些辨不清南北,何意更是醉的趴在桌上起不来了,其他的人酒量倒是都不错,虽有醉意,却思绪仍然清醒。
顾辰风平时做惯了怜香惜玉,体贴入微的角色,现下便提议道,“向大美女住哪,我送你啊?”
出了餐厅的门,冷风袭来,再昏沉的头脑便也有了那么俩分的清醒,因为早知道会喝酒,向暖的车就停在电台没有开来,“不用,不是很远,我打车就好。”
“没事,我的车宽敞着,又稳,你喝了这么多酒一个人坐车出事怎么办?”顾辰风笑着,说的很是善解人意。
“要不然跟我们一块吧。”许是看出向暖的犹豫,一旁的江茵岚开口提议,“让景盷先送你回家,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坐车确实不安全。你住哪?”
“人民路锦江小区。”
“咦?你也在锦江小区?”顾辰风惊讶道,看了眼路遥之,“遥之也住那。”
向暖没说话,沉默着,她家猫还把他的车给整脏了,后来又多次在车库看到他的车,她怎么能猜不出他俩是一个小区的。
“遥之,要不然你来送向暖吧。”搀扶着何意,一直没说话的何景盷突然开口道。
路遥之看了眼面颊酡红,依靠着门柱有些站不稳的向暖,点了点头,没有推辞,“好。”
听到答复,何景盷看着低着头略显困倦的向暖,“你回到家后给小意发个消息,告诉我们一声。”
向暖抬头,有些呆楞的点头说好。
何景盷和江茵岚扶着何意离开,顾辰风走之前还颇为惋惜的看着向暖,“向美女真不用我送吗?我不嫌麻烦的。”
向暖头沉的很,看着顾辰风的脸略微重影,却还是努力的笑着,对说话的人摆了摆手,“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
人零零散散的走后,徒留向暖和路遥之站在饭店门前,更显清冷,刺骨的冷风窜过耳边,向暖不经轻微的打了个哆嗦,路遥之看了一眼,低头看了眼时间“司机马上到,一分钟。”
向暖眨了眨眼,“嗯,好。”
因为说话,微热的雾气从围巾的缝隙中流溢而出,碰到修长的眉毛便凝结成晶莹透亮的小水珠,在路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似是觉得不舒服,向暖又眨了眨眼,想要抖掉睫毛上的异物感,不过显然效果并不显著,反而因为她的动作,眼角眉梢都似沾了一层湿意,再配上因酒酣泛红的双颊,显得楚楚可怜起来。
路遥之睫毛动了动,转了视线,看着前方缓慢开来的车辆。
许是许久未坐人的缘故,车上的温度并不是很高,路遥之坐上后座时,看着仍是包裹成粽子似的向暖,开口吩咐司机,“温度调高点。”
向暖抿了抿唇,轻轻的摘了下围巾,围巾有些长,她就慢慢叠好抱在手中,然后就神情自然的转头看向窗外。
可能是时间太晚,或是车厢里太过安静,又或者真的是酒酣过后,人会变容易沉睡,向暖起初还会因为身旁男人的存在,而紧绷着身体不敢乱动一分,不过一会就敌不过疲惫靠在窗口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