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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决断

接连几日,众将士都在此关进行操练,暮燃便是日复一日将自己关在帐中,从未踏出半步。只是四九经常与那报信的万里骑交接后会入帐与暮燃交谈,但是,没有人知道两人说了些什么。

副将廉昇自从得知鬼步李是天罗榜的高手后,便经常邀请鬼步李到大帐中与众人讲述有关于天罗榜的秘闻趣事,这一日日过得好不快活。蝶珊每日装作伙房小兵,净是干的一些简单的切配活计,想必是四九同那伙头打过招呼的缘故了。

这日,蝶珊依旧在厨房忙活了半日。大锅炖煮的野味香气扑鼻,浓稠晶莹的酱汁包裹在山鸡劲道的肉块上,再配上绿色的香葱引人垂涎欲滴。蝶珊在一旁给排队领饭的士兵们打着饭,她突然发现米饭里似乎有黑色的粉末分布在其中,她以为这粉末不过是锅底灰,便没怎么在意地挑出扔掉了。——毕竟这艰苦的环境下,所用器具皆是粗制的,有一些异物也很正常。鬼步李见蝶珊如此辛苦,便也自告奋勇上前去帮他。

四九将打好的饭菜照常给暮燃端进去了一份,今日是万里骑送来新信的日子,暮燃拿到信刚好是开饭前两刻,他此时正拿着信在沙盘边和副将廉昇讨论着,这信似乎是关系到七王爷那处的战况。四九进了帐内,将饭菜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他对暮燃和廉昇道:“将军,不如先吃一些吧,副将军,您的我也拿来了。”廉昇连声道谢:“多谢四九兄弟。”说完,廉昇便在暮燃的默许下来到桌边大口吃了起来:“嗯,今天的饭菜真香啊。”他转念道:“特别是这米饭,竟然有一丝丝微甜,还有一种独特的香味”。

“独特的香味?”暮燃抬起了头,转头看向廉昇。

“是啊,这米饭竟然有一种花香,但是却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香味。”廉昇点了点头,他看着暮燃渐渐凝固的脸色不知是出了什么问题,接着他反映了过来:“难道,今天的饭食有什么问题?”暮燃将手中的信放在了沙盘上,走到了廉昇的身旁,他端起米饭闻了闻,接着发现了不深处米粒上的黑色粉末,暮燃大叫了一声:“不好!四九!赶紧叫大家都别吃了!”四九领命立即走出了帐外对着正在吃饭的士兵们大声喊到:“大家全部停下!都不要吃了!”闻声,所有人都惊诧地停下了进食的动作。正在打饭的鬼步李和蝶珊也是一脸茫然地看着四九。

就在此刻,惊险的一幕发生了,方才吃过这米饭的士兵竟然全部突然之间脸色铁青,他们掐着自己的脖子,样貌十分痛苦,竟像是窒息一样地躺在了地上。暮燃在帐内,及时帮助副将廉昇点住了穴道,想要压制这毒的蔓延。暮燃将廉昇安顿在了椅子上,廉昇勉强地呼吸着空气,他生平第一次觉得原来呼吸是一件这么艰难的事情,他尝试动一下自己的四肢,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作分毫,他尝试开口说话,却是无法发出一个音节。

暮燃走出了帐外,看着眼前的一切,——这种毒他太熟悉不过了,当初在云城便是这夕然之毒将他毒倒在地的,这中毒起初一瞬间,会觉得自己呼吸困难像是要窒息一样,接着便无法控制自己的肉身,表面上看起来是昏迷不醒的,实则内里神志清明,甚至对身边发生的一切的感知都是加倍的感应,但是,如果没能拿到解药,便会在七日内因为衰竭而丧命。暮燃握紧了拳头,他心想:这分明是同一人所为,此人先是在云城内毒害了自己,但是发现奸计未得逞,所以如今竟然到这军中再下毒手了。暮燃赶紧上前查看起了士兵们的伤势,四九、鬼步李、蝶珊也赶紧上前陪同帮衬。

这时,所有人都没发现的是,一名瘦小的,士兵模样的男子偷溜进了主帐之中,他在廉昇的眼皮底下将暮燃放在沙盘上的信件偷走了。这男子看着廉昇那快瞪出的眼神,勾起嘴角轻蔑一笑,随即转身离去消失在了主帐之内。

中毒的士兵们被安排在了营帐之内,暮燃此刻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自己此前中了这奇毒,是在机缘巧合之下被一女子所救送入那银叶谷中,才保全了性命的,可是银叶谷和奇浒关之间的距离少说也有十日陆路。难道......难道这次他无法救下这些陪他征战无数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吗?他又想到还在帐中的廉昇,这个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副将,不禁悲从中来,人生中第一次,暮燃感到无力,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原来再强大的人在命运面前都渺小得犹如沙尘一般,而命运,就是吹散沙尘的狂风。

暮燃仰天大喊道:“为什么!这是为什么!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为什么要伤害我出生入死的弟兄们!他们做错了什么!”四九跟随暮燃近十年了,他第一次见到暮燃如此的失控失态,印象之中暮燃一直都是非常冷静和淡定的人,四九红了眼眶心疼不已,他既是心疼这些将士的遭遇,也是对暮燃此刻心情的感同身受。

“哈哈哈,暮将军,别来无恙啊!”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叶楚骑着马儿慢悠悠地走了前来,一旁还跟着另一匹马,上面坐着的人赫然便是魏寺了。

暮燃看着眼前的魏寺,又看看叶楚:“魏寺你怎么来了,这位公子是?”叶楚翻身下马,他轻摇羽扇,眨了眨那标志的桃花眼,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暮将军,你这样我好失望呢,我可是帮你解毒救过你一命的人啊。”暮燃看着眼前的人:难道,这人是银叶谷为他解毒的二人之一吗?

“在下失礼,我当时重伤在身,实在不知您是二人之中哪一位?还请明示。”暮燃朝着叶楚行了个江湖敬礼。自己儿时到银叶谷那会儿,见过叶行山叶仙人,也与两名将他误认为是坏人的小弟子不打不相识,一名叫叶楚,另一名叫做叶司念。暮燃知道,自己中毒在银叶谷时候也是这两人和一姑娘救了自己的,那想必眼前人定是叶楚和叶司念其中之一了。暮燃其实心中已有了这二择一的推断,但是实在无法确认,所以还是开口问了。

但不管是谁,此人都是暮燃的救命恩人之一,亦是自己年少之交,更是如今这场面下的一线生机。暮燃不管怎么说,也不能怠慢了眼前人。

叶楚笑道:“在下叶楚,将军实在是客气了”。

“难道是魏先生你算出我们今日有难,特地寻了叶楚公子前来的吗?”暮燃看向一旁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的魏寺问道。魏寺睁大眼睛点了点头,他拍了拍自己腰间的葫芦:“我说过,这种人命关天的大事,从来不会出错,我既然与你达成了同盟,必定尽责”。

暮燃感激地望了魏寺一眼,他早就知道,虽然这魏寺表面上看起来吊儿郎当,但是只要是魏寺承诺一出,必定是会尽全力去做的,不然,魏寺也不会有那三条条件才会帮人卜卦了。

叶楚走到一旁的一位士兵身前,悠悠俯身瞧了一眼:“哟,这凶手总是用同一招呢。”他轻声笑道,仿佛是在与谁聊着轻松欢愉的趣事一样。叶楚内心那种天生对奇毒秒物的渴望又涌上了心头,虽然这夕然之毒自己已经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但是每每见到这毒的显状,还是能勾起他尝试用不同方式解毒的欲望。

叶楚突然间转身,神色肃然地看着暮燃:“暮将军,我可以帮他们解毒,但是解此毒需要消费太多的内力,七日之内,我没办法救下所有的人,这里的人,我粗略计算了一下,有十人,我无能为力,还希望将军,能给个决断,请问,放弃哪十人”?

暮燃不可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面临这种抉择,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叶楚,暮燃看着看着便彻底确认了,眼前的人说的并不是玩笑话,叶楚是认真的,他真的凭借一己之力救不了那么多人,这个决断非做不可,否则多耽误一刻便少了一个人存活的机会。

在场所有人都看着暮燃,蝶珊摇着头跑了开去,鬼步李见状便追了上去,两人就这么离开去到了不远处的大帐后,蝶珊止不住地哭泣着,鬼步李却只能不停地安抚着她。“为什么,这么残忍?暮将军已经很伤心了,为什么还要他做出这种抉择?”蝶珊哭喊着,下一秒却被鬼步李揽入了怀中。

四九走到了暮燃身边将手搭在了暮燃的肩背上,他看到一向挺拔的肩背居然在此刻耷拉了下去,四九明白,这种抉择,实在是残忍至极,但是这情势却又是不能不逼着他尽快决断。

暮燃突然抬起了头,他看着鬼步李,坚定地说道:“这里所有人,一定要救下来,全部都必须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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