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一早,赵衍和赵浔前往张家进学。
赵浔对张府倒熟悉得很,自从三年前从临安搬到金陵后,除了赵衍那之外,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这张府。
赵浔之母尤氏也张府,已经等了两兄弟许久了。
张夫人小尤氏和赵浔母亲尤氏有着近七成的相似,粗看之下甚至会以为两人是孪生姐妹。
这古代的贵妇人们总喜欢成堆地坐在一起,今日这张夫人的院子里就有七八个别府的夫人。
赵衍和赵浔各对着张夫人和尤氏问候了之后,坐在一边听这些夫人们闲聊。
那些外府的夫人赵衍一个也不认识,估计是张夫人的亲戚。她们有时不知道说什么了,就会扯上赵衍和赵浔来救场,赵衍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实则完全没听她们在说什么。这是常年被王氏拉着出去“展览”而练就的被动技能。
这些天太阳大了不少,空气还很沉闷。
赵衍没做多久就觉得口渴了,可张府的下人一点待客水平都没有,连碗茶都不给放在边上。
这院里唯一的丫鬟就待在那发呆,赵衍忍不住就对着那丫鬟招了招手。
众夫人们没有在意。
赵衍组织了下语言说:“你去给我弄点水来,凉的就行了。”
那丫鬟倒也明白了,红着脸说:“我这就给您去沏茶。”
这一去就是好久好久……
正当那丫鬟慢悠悠地把茶壶递到赵衍面前的时候,赵衍整个脸都黑了。
你不知道拿茶杯吗?
赵衍抬头看着丫鬟,微笑着的娃娃脸,两只小小的桃花眼甚是可爱。
看在你傻得冒泡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
赵衍接过茶壶,看了看那两个尤氏,见她们还拉着赵浔说长说短。他立刻用袖子掩护在前面,然后提起茶壶喝。
我勒个去啊!赵衍都快要哭了。
“我不是让你拿凉的吗?”赵衍失声说。
尤氏两姐妹还没有发觉。
那丫鬟咬了咬手指说:“我忘了。”
赵衍咳嗽了几声,缓了缓舌头上的痛感,然后平静地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丫鬟眨了眨眼睛说:“为什么啊?”
赵衍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说:“你怎样才能放过我?”
那丫鬟贴近赵衍的耳边说:“这都是你上辈子欠我的!”
赵衍瞪大眼睛,那丫鬟的脸竟变成了幼兰!
幼兰转身就跑出了屋子。
赵衍大喊道:“幼兰!”想要追出去,可却浑身无力。
“二哥,你怎么了?”赵浔摇了摇赵衍的身体,赵衍这才醒来,原来刚刚是个梦!
赵衍看了看手边的小桌,一杯好好的凉茶就在那里,他又往后看了看那丫鬟站的方向,那里哪有什么丫鬟?
“衍儿怎么睡着了?是我们说得太无趣了吗?”尤氏笑着问。
赵衍忙解释说:“不是不是,是我昨日没有睡好,让两位叔母见笑了。”
小尤氏说:“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邢先生怕是已经在学堂等着你们了,”
尤氏也跟着说:“是啊,你们快些去吧。”
于是两人由几个张府仆人带领着前往邢先生的学堂。
张家虽在金陵城里算不上大族,可也历经了近百年的时间,府中的布置也很是讲究。
赵衍颇有些欣赏这张府的大院与大院只间用别出心裁的水渠和小桥隔开的设计,这不仅美观而且实用。在天热的时候可以降温,在下大雨时,还能利于排水。若是遇到火情,就可以立即取这里的水救急。
没过多久,几人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那院门敞开着。院子两边是竹林,院子里有着一株根枝盘绕老槐树。这学堂地方选得倒是妙极。
这邢先生来赵府,不光是要教张府的男子,连这女子也要被授课。张淑瑶心里那是一万个不愿意,上辈子读了这么多年书,这辈子居然还要接着读。
张幼兰也是很不情愿,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被张淑瑶牵着往学堂走,一边还说着:“瑶瑶,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要上学?女子不是无才便是德吗?为什么要让我起来?”
张淑瑶心里也是郁闷那,她回过头说:“姐姐,你如果有本事让叔父同意我们不用上学,那不就行了?”
张幼兰小脸朝天,生无可恋地说:“瑶瑶,那他一定会打我的手心,我前几天差一点就被打了!太吓人了。”
张淑瑶刚想说什么,身后便来了一女子,那女子亦是模样姣好,体态柔美,一身未出阁的贵小姐打扮。
此女正是张府妾室所生的女儿张子兰。这张府的老爷张正远有一妻一妾,膝下育有一男两女。大儿子张润以及分别由尤氏和顾氏所出的张幼兰和张子兰。而张淑瑶是张正远已故的兄长张鸠与曹氏的女儿。
“二姐姐,四妹妹。”张子兰很是恭敬地对两女问候。
张幼兰看见张子兰便笑着说:“子兰啊,你替我上这学就好了,我听说这次那齐逸齐公子也要来,还有那景安侯世子季峰!”
张子兰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病态的红色:“姐姐为什么这么说?我今后也是要上学的。”
张幼兰一愣后道:“啊,你居然也能来?,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受苦吧。”
张子兰微微一笑说:“没有的事,姐姐怎么能说这进学是受苦呢。”
“哼!那是,你和那齐逸早就有情诗相赠了,好一句恨君不识春月寒啊!”张幼兰很是愤愤地说。
张子兰一惊,讶然道:“姐姐,你怎么会知道?”
张幼兰说:“那天晚上要不是我想捉弄你,从你那丫鬟抢了你的破诗,你那丫鬟就被父亲截住了!哼!”
张淑瑶好奇地问:“怎么回事?”
“我不是和你说那天差点被父亲打了吗?可把我吓坏了。”张幼兰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难受。
“莫非,你拿着那诗被父亲看到了?”张淑瑶问。
“是啊,都是你的错!”张幼兰一指张子兰,又道:“我刚抢过来看那诗,就被父亲逮住了。”
张子兰脸色一白:“姐姐你不会和父亲说了吧。”
“你以为我和你那么黑心吗?天天想着说我的坏话!”
“姐姐你!”张子兰欲言又止。
“哼,还好我机灵,说这是丫鬟在外面小摊里随手捡到的。我好奇就拿来看了。”张幼兰一拍自己的小胸脯说。
张淑瑶咳嗽了一声说:“你这话叔父会信?”
张幼兰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说:“可恶的瑶瑶,你非要我被爹爹打吗!好吧,我承认,他看了后说……”
张淑瑶提了提嗓子说:“我知道不是你写的,你就写不出来!”说完即刻捧腹大笑。
张子兰听了也轻笑起来,心道:父亲还是心疼我的。
张幼兰拉着两个妹妹的衣服说:“不许笑!还笑!你们作死啊!”
可张淑瑶的嘴根本合不起来。
“不理你们了!”张幼兰扭屁股就走。
张淑瑶过了好一会才停下来,抬头看张子兰真看着自己,似乎有话要说。
张淑瑶问:“三姐姐怎么了?”
张子兰幽幽地说:“我前几日看见你和几个男子一起出了铺子。”
张淑瑶脸色一变说:“那是董胖子,我们是去谈生意呢,你也知道董胖子在我那铺子里砸了不少钱。”
张子兰叹了口气,很是气恼地说:“你一个女孩子家为什么偏要跑去外面抛头露面呢?”
张淑瑶定定神看张子兰,她又一次在四下无人的时候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然而在十年前,自己那便宜父亲在的时候,她怕是连个正脸都不敢看自己。
张幼兰继续以那种管教的语气说:“怎么,我说得不好听了你心里难受吗?可这也是为你好,万一出了事情,不光是你要遭殃,我们这些姐妹也要跟着被人耻笑的。”
张淑瑶无奈笑了笑说:“姐姐,我可是碍着你嫁个有权有势的男人了?”
张子兰心中生出无可抑制的怒意来,她无法理解,这个已经在张府无依无靠的只剩一个整日待在佛堂里念佛的寡妇母亲的女人,凭什么还能这么跟自己说话?
张子兰自出生后就过着看其他人脸色低声下气的日子,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张幼兰每日傻乎乎的,可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张子兰冷笑着说:“是,就是怕你出去私会,用些肮脏的手段成了别人家的女人!”
张淑瑶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时待人和气,举止端庄,在外面传了不少才名,又有不少贵公子爱慕的姐姐竟然会对自己说这样刻薄无情的话。
张淑瑶自问从来没有得罪过她,甚至前几年她的母亲顾氏生风寒一病不起的时候,她还花了好大力气从染料商人那里找来板蓝根为顾氏治病。
和这样不可理喻的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你大可以将这件事告诉叔父,大不了我被逐出去罢了。”张淑瑶说完转身就想走,却被张子兰拉住。
远处正走来几个人,是张府长子张澜和几个丫鬟小厮。
张子兰竟顷刻间变了个亲切的语气说:“妹妹,我们快些去学堂吧。”
张淑瑶只觉得恶心,一把甩开了她的手,那张子兰作势摔倒在地。
张子兰哎呀一声,大喊:“瑶妹妹你干什么?”
张淑瑶内心真的真的真的很崩溃,这个女的简直神经病!
眼看着张澜就要看向这边。
张淑瑶却对张子兰轻轻一笑,眼中没有恨,没有恼,只有一股淡然。
张子兰正要说什么,却见张淑瑶踮起脚一跃而起,白色长裙在空中飘荡着,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还好老娘会轻功,你能把我怎么样?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