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你自小修练不成，学文也不成。对于你这样不太聪明的人来说，我不知道我说的话你能不能明白。”
华阳夫人三十多岁的年纪，容貌清丽隽雅，看上去倒像是只有二十多岁。
燕戈笑了笑，说道：“该明白的，我都能明白。”
华阳夫人眼神中闪过一抹讶异，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倒不像传闻中的那般鲁钝。
“人生在世，所谋者几何？不过三餐一宿罢了，就算修道有成，也不过徒增几百年虚寿。”
华阳夫人道，“修道路漫漫，对于一个有天赋的人来说，当然值得有所求，但是对于你这样一个修道无望的人，当然不必徒费光阴。倒不如及时享乐，珍惜眼前人。”
“我听闻清远伯爵夫妇，对你视若珍宝，花了很大的心思，你若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想必不会使他们陷入一个为难的境地。”
“你今年十六岁了吧，是该懂事的年纪了。你应该知道自己的名声，给父母带来多大的拖累，使得他们在整个王族内部都抬不起头来，就连一年一度的大祭祖都没资格参加。”
“你此次出质秦国，是个很好的机会，你理应为此感到光荣，它将洗去你身上的恶名，使你父母重新获得王族的荣耀。”
“清远伯爵夫妇的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大吧。此前他们为了不减少对你的宠爱，一直没有再生，如果你能像一个正常的王族一样修炼的话，他们本不必如此的。但是现在可以了，你出质秦国之后，清远伯爵夫妇还可以再生养，他们还很年轻。”
“只要清远伯爵夫妇生出一个正常的孩子，他们就完全能够得到一个王族该得到的尊重和荣耀。如果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想必也乐见于此。”
“所以你去出质秦国，对大燕，对清远伯爵，对你自己，都有好处，实在是一个忠孝两全的前途。”
燕戈明白了，这是对自己进行思想动员来着。
这种明摆着送死的事，就算是傻子也不会乐意去的，虽然未必敢抗旨不遵，但若是心中有情绪，到了秦国，冒犯了秦国的贵人，秦王降怒下来，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所以，必要的思想工作是必须要做的。
但是这种工作，燕王陛下当然不好亲自出面，所以由华阳夫人出面最合适。
华阳夫人的话，也就代表了燕王陛下的心意。
说实话，燕戈理解燕王陛下和华阳夫人的初衷，但还是感到一股莫名的愤怒。
让我送死可以，但是能不能别把我当成傻子？
把我卖了，还要我帮你们数钱？
把一个忠孝的大帽子扣我头上，就想让我心甘情愿地为你们卖命？
燕戈不禁感到一阵反胃，他看着华阳夫人，眼中的嘲弄愈发浓烈起来，突然觉得华阳夫人那张清丽雅致的脸，也变得面目可憎。
燕戈什么都没说，但是华阳夫人却从燕戈的眼中看到了一抹嘲弄和讥讽。
华阳夫人不禁生气起来，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像你这样的废物，活在世上有什么意义，除了让父母受累，家门蒙羞，还有什么用？
如果不是这次机会，你岂不是一辈子都要浑浑噩噩的过去？
燕王陛下恩典你出质秦国，让你毫无意义的人生有了那么一点价值，难道你不应该感恩吗？
再说，我说这么多，还不是怕你心里闹情绪，我费尽心思地开导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可你居然一点也不领情，真是个不知好歹的没良心的废物！
华阳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这种高贵的人，实在不应该跟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将死之人一般见识。
“你觉得呢？”华阳夫人道。
但是说完这句话她就后悔了，自己不该问的，主动询问他人的意见，就意味着开始丧失这场谈话的主动权。
燕戈笑了笑，道：“您说的都对，如果您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我在家的日子不多了，要珍惜与父母团聚的机会。”
华阳夫人顿时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自己说这么多，对方就没有一点回应？
真是个不好对付发家伙。
“慢！”
华阳夫人道：“还有一事，你虽是王族世子，但是身份还是太低微了，分量不够。根据陛下密旨，我将认你为子。你以王子的身份出使秦国，分量就重的多了！”
燕戈顿时就想笑了，骗我去送死还不够，还想让我叫你妈？
“既然嫌我身份低微，分量不够，何不派真正的王子去，陛下有三十多个子嗣，随便派一个去送死，也没什么！”
“放肆！”
华阳夫人脸一寒，怒道：“陛下的王子就算再多，也不嫌多，每一个王子的性命都无比尊贵，岂可平白无故送死？”
燕戈冷笑道：“那我的命就不是命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的命算什么，你可知道这三十多个王子，每一个都是修炼天才，就连最差的，都可以引到四道灵气。而你，已经十六岁了，却连一道灵气都无法引入体内，凭什么跟他们比？”
在天朗大陆，想要修行，首先就要引灵入体，淬炼身体，这是修炼的第一步。
修炼资质的不同，引入体内的灵气数量也不同。
天赋越出色，引来的灵气数量越多，淬体的速度也就越快，修炼的速度也越快。
最多的，可以引来九道灵气入体，最少的，也有一道。五道以上的，便可算是万中无一的天才。
而像燕戈这种连一道灵气都引不来的，那就是彻彻底底的废物了，根本就无法修炼。
华阳夫人当然有理由愤怒，她唯一的儿子，是三十多个王子中资质最差的一个，只能引四灵入体。当然，说是资质差，那也是相对而言，实际上，也是难得一见的好资质了。
若是燕戈不去，那就只能她唯一的儿子去了。
“王太子燕曌，可引九灵入体，乃是大燕王族百年未见的九灵之身。整个大燕王族，至少也都可以三灵入体。而你身为大燕王族，却连一道灵气都无法引入体内，实在是有辱自己身上的血脉。”华阳夫人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们都这么厉害，却偏偏要我这个废物担当重任，真是可笑。”
“所以难道你不更加应该珍惜这次机会吗？”
燕戈不说话了，突然觉得华阳夫人很蠢，无可救药的蠢，自己明明愿意牺牲，愿意出使秦国的啊。
为什么华阳夫人要说这些很蠢的话来激怒自己呢？
“我发现，你真的是典型的胸大无脑啊，你说这些话有什么意义呢，你本意是开导我，可是你以为你说的这些话真能让我心里舒服些吗。其实如果你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事情会好很多的。”
华阳夫人脸色真的变了，她没想到，如此不堪入耳的话，居然会从一个身份尊贵的王族口中说出。
“你敢羞辱我？”
“我为什么不敢，你能拿我怎么样呢？如果你惹急了我，我就当场自杀，那就没人出使秦国了，那你就等着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吧！”
燕戈确实没什么好顾忌的了，现在谁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所以谁惹他他就怼谁，毫不客气！
你不服，你去出使秦国啊！
华阳夫人冷冷道：“我想认你为子，本是好意，没想到你这么不识抬举！以你的身份，本来连我的面都不配见到的，现在给你这个机会，难道你不应该感到荣幸？”
燕戈冷笑道：“你可真是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你是不是想让我乖乖跪下来给你磕个头，叫你一声妈？”
华阳夫人几乎要被气吐血了，如此市井污言秽语，居然会从一个王族口中说出，真是难以想象。
“这是陛下的旨意，难道你也敢抗旨吗？”
“陛下是让你收我为子，可没有让我认你当妈。所以，这事没办好，是你的责任，可不是我的。”
华阳夫人几乎要气炸了，强行按捺住即将爆炸的脾气，道：“没想到，我一片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我本想向陛下提议，把你父亲的爵位升为侯爵作为对你家的补偿……”
华阳夫人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她看到燕戈已经自顾自转身离开了。
她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她知道，陛下交给她的差事被她办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