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官来了，教官来了，大家快站好。”听到教官回来的消息大家立马停下了埋怨与吵闹，规规矩矩地站好。
毕竟再怎么说也是孩子，犯了错还会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对你们太好了？是不是太放心了？是不是都有本事了？是不是都觉得自己能上天了？”教官很生气，严肃起来的样子连陈最都感到可怕。
“你们知道刚才营长说什么吗？”三哥深呼吸后声音稍有减弱，“营长说：‘这就是一班？’口号都说不利落，学个狗屁!”
一片死寂。凌薇连咳嗽都吓得憋了回去。
三哥咽了一口气继续说：“你们犯错，我第一个受罚，这都是小事，咱们相处了也快十天了，不说战友也是朋友，听到朋友被这么说，我心里很不好受，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你们的真实水平。”
“你们都是好学生，也许从小就是被家里人捧着、被老师夸着，被同龄人羡慕着的对象，但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因为自己的掉以轻心而被人轻而易举的超过，被贬低、羞辱，甚至是被人踩在脚底下，”三哥拳头紧了紧，“你们准备好怎么面对这一切了吗？”
“我知道你们自尊心强，好面子，做的不好心里也难受，就把这当做高中第一课吧，虽然我书念的没有你们多也没有你们好，但是不会害了你们，我，都是为了你们好。”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凌薇和陈最不约而同地转脸看了对方一眼，眼神里闪烁的是说不清的理解与疼惜。
像是应了张爱玲的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好了，都别哭丧个脸了。教官在这里先给大家道个歉，刚才说话语气太重，如果伤害到你们，就，恨我吧，明天下午就再也不用见到我了，就解放了。”三哥笑着说，想逗大家开心。
“喂喂喂，怎么这几个还哭了，我最怕女生哭，教官错了，错了，真的错了！笑一个！”三哥双手叉腰，对着第一排中间哭的女生很温柔的说，但是显然没办法。
“教官，我们错了！”陈最嘟囔着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忍着不让它们流下来。
“教官，我们错了！教官，我们错了！教官，我们错了！”同学们声音一遍比一遍大，三哥端端正正地站着，有点鼻酸地看着眼前可爱的孩子们，此刻觉得无比开心、舒坦，比被营长夸奖还要感到荣耀。
“好了好了，我原谅你们了，怎么又有几个哭了，听话，都站直了，头抬起来。”，“我还没走，说话就不管用了是吧，立正！稍息！抬头，挺胸，笑！”
哭的女生都用袖子擦擦泪水，用力吸吸鼻子然后努力嘴角上扬憋出笑容，然后逐渐裂开嘴露出牙齿，笑了起来。
很丑，但是很美好。
“这就对了嘛，不愧是我带的兵！”看着大家逐渐恢复了以往嬉皮笑脸地样子，教官舒了一口气说，“今天咱们就到这儿吧，明天早上还有半个小时单独训练时间，我们再做最后的冲刺，回去好好吃个饭，别和父母发脾气，晚上早点休息。明天咱们高高兴兴地把最好的一面展现给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学生就是单纯，悔改过后格外努力。
“还有，帽子上、肩膀上的徽章都好好检查一遍，丢了的话明天上场前记得向其他班级同学借一下，还有有的女生裤子腰太大记得找个紧儿一点的腰带系上，鞋子要是不舒服垫个鞋垫或着什么，反正你们都懂得，还有、还有什么来着，也记不起来了，那我就不多说了，好好休息，大家加油！”
“还有，明天一定记得吃早饭！一定要吃，听清楚了吗？”
“清楚了！”同学们回答的恳切又认真。
“解散！”
大家陆陆续续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外面却下起了小雨，路过操场的时候发现三哥和十一班教官在跑步。
不用问就知道，是惩罚。因为一班的‘丢人’而在接受营长的惩罚。
围在操场边的一班和十一班同学越来越多了，大家看着被雨淋着的教官格外心疼，有人追上前给他们打伞，却被训斥回来了。
成长总会犯错。
因为年少，总会有人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买单，便总以为往后欠下的债会有人帮自己偿还。
我们都还需要磨练。
第二天早上，军训第十天，也是最后一天，就这么来了。
阳光总在风雨后，今天是个大晴天。
原本只需要八点集合，而大部分同学们按老规矩七点半就到了训练地点，昨天发生的事儿确实‘刺激’到了大家，好学生之所以‘好’，或许也是因为懂得体谅别人对自己的好而为了不辜负对方，认真的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教官，你没事儿吧”昨天看到三哥被罚跑圈的标兵刘潇潇上前问道。
“没事儿，这算什么，在部队这都是最最低级的惩罚。哦对了，标兵把这个金嗓子含片拿着，今儿可别破音了哈！”教官开玩笑地说着。标兵有点不好意思却感到格外温暖，笑着说，“谢谢教官，我，我们，今天一定不给你丢脸！”
“行了行了，别丢了自己的脸就行。”三哥对着大家说。
因为齐心协力，班级汇演环节的训练一班一遍就过了，很棒，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棒。教官表扬了大家，然后在总控台的指挥下整队向主席台前一班的阵营走去。
军训汇演在九点钟准时开始，一如既往地在各领导和评委就坐以及‘校长发言’、‘教导主任发言’、‘军训总指挥发言’、‘学生代表发言’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九点四十。
因为昨天下雨操场还没有完全变干，三哥围着一班的同学们转来转去，强调要注意安全别摔倒，然后又唠叨了一遍待会阅兵需要注意的地方，本来是很放松的，三哥此时唐僧上身的样子却给同学们带来了几丝紧张的气息。。
主席台上一声令下，国旗护卫队准备出发，一班也已经准备就位。三哥没再多说话，只讲了一句大家加油，然后走向中间给几个男生理了理领子快步离开去主席台另一边等着大家。
“齐步走！121、121、121”
“一班一班，要你好看！”
“正步走！121、121、1234！1234！”
“团结进取！自强自立！超越自我！奋斗不息！”
“121、121、齐步走！121！121！”
一贯而成，气势如虹。
同学们渐渐离开了主席台的视线，脚下还跟着刘潇潇‘121’的口令整齐的踏步走着，心里却乐开了花，嘴上不由得憋着笑。
是喜悦。
“立正！”
“不愧是我带的兵！”三哥站在他们面前鼓掌称赞，“接下来的单独汇演也要这么牛逼，有没有信心！”
“有！”又一个气贯长虹。
“大家保持队形，咱们现在过去拍一张合照留念，然后回来候场准备待会儿的汇演。”
班主任陈晨已经在拍照处微笑等着大家了，看来对一班刚才的表现非常满意。主席台左侧的空地被几节阶梯状的台子占据，大家根据身高调整了一下，个子比较矮小的十几个女生和教官、陈老师站在第一排，后面几排依次错位而占。
“咱们一起说‘要你好看’好不好？”
“好！”
“来大家注意，辛苦赵师傅了，麻烦给我们拍的好看一点儿喔。一班一班！”
“要你好看！”
高一一班迎来了第一张也是最后一张大合照，七十张青春洋溢的脸庞，笑的无比开怀，美好的让人忘记了过去九天所有的痛苦和哀伤。
时光若停留在此刻，那该有多好。
可惜没如果。
回到一班阵营的路上，李炎枫掏出手机非要跟三哥合照，还拉着李默尘一起，被使唤的凌薇当了一次非专业却无比专心的摄影师。
那个时候，大多数学生的手机别说自拍了，连拍照功能都没有，凌薇也不例外，便大胆请求李炎枫用他的手机给自己和陈最拍一张，陈最本来是拒绝的，可看凌薇真诚的眼神就同意了。
一个笑起来很酷的女孩手搭在另一个浅笑着的女孩的肩膀上，俩人眼睛里都洋溢着快乐，散发着光芒，像有星星在闪烁一样。
就这样，画面定格，镜头外的女孩也手挽着手步伐轻快的跟着其他人走去。
李炎枫又按下拍照键，将她们的背影存留了下来，摆起的马尾就像青春的旗帜，在微风中弧度完美的飘起。
不用猜，一班最后的单独汇演也非常成功，同学们下场的那一刻都高兴地笑得跟朵花似得，教官和班主任也不例外。
如释重负的感觉格外自如，剩下的班级也都很快的进行了汇演。台上的主持人说在统计评委分数的时候，给全体新生准备了特别的节目，大家这才发现教官不见了。
教官们出现在了主席台前的空地上，为大家进行了表演。
最热烈的掌声也在此刻响起。
教官们值得最热烈的掌声。
分数很快就统计出来了，一班只拿到第二名。
同学们有的表示无所谓，有的则气的怀疑学校有黑幕，还有几个女生甚至委屈哭了。而班主任和三哥都夸他们是最棒的。
年少的自尊心和荣誉感总会让人在关乎集体利益的事情上格外斤斤计较，却一点儿也不显得小气，真好。
最难的是初见的问好，和最终的告别。十天，还没来得及认识，更没来得及亲口说声感谢，甚至是一句再见，就这样结束了。
真正的告别从来都是悄无声息。教官们头也不回地齐步走了，只留下一个个军人的背影。那些身躯虽然不够高大，但在同学们心中，已经足够伟岸。
军训，再见。
还记得第一天的时候，四十分钟的军姿就让人感到格外漫长，眼巴巴的等着解散，等着第十天的到来，等着脱离苦海拥抱美好生活。
那些日子像每次训练结束后夕阳下充满疲惫的影子，被拖得长长的，仿佛跟在身后，摆脱不掉又望不到尽头。
而此刻，才知道什么是眨眼间，光阴飞逝如电。
而此刻，还不知道，美好生活已经离开，苦海无边，他们才刚刚上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