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石坚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迷迷糊糊睁开依然处于睡眠状态而耷拉着的眼皮,“我又梦见你了。”恍惚中他自言自语对梦中的她轻声说道。
这是几天来江一叶靓丽的身影第二次出现在他的梦里。
“石坚,起床了!上学要迟到了!”石清河严厉的声音从卧室外传来,直接撞击在石坚的耳朵里嗡嗡作响,这个声音直接让他从神魂恍然的梦境中彻底清醒过来,就仿佛士兵听见军队突然响起的高亢的冲锋号,或者说,对一名只有12岁的小男孩而言,更像是冬季里一盆从头淋下来的冷水,能产生出绝对的不赖床的效果。
“唉,小孩子本来就是贪睡吗,一边睡一边长个呀。”石坚听见妈妈说话,这是在袒护自己。
“乖儿子,快起来吃妈妈做的你最爱吃的冰糖炖醪糟鸡蛋,放了一勺猪油,可香了,还有虾片。”话语声未落,李安娜已经走进卧室。她手脚麻利帮助石坚把上半身装进高领毛衣里,嘴里唠叨说道:“领口有些紧了,明天我把它拆开重新织大些。瞧我宝贝儿子多帅呀。”
石坚站在穿衣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1米45的个子,一头黑色的短发,小眼睛,瓜子脸,高鼻梁,厚嘴唇。他的瓜子脸、小眼睛和白皙的肤色是遗传自李安娜,而石清河是国字脸形,上面隆起一条挺直的鼻梁。“高鼻梁”是前几日他同班的一位女同学夸他的词语,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关心过自己的相貌。“我真的很帅吗?”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而冰糖炖醪糟鸡蛋的甜香已经牢牢地把他的心抓住了。
今天是2008年3月12日,石坚是一名居住在水州市年满12岁马上就要参加小升初考试的男孩。他同生活在这座上百万人口的小城市里的大多数男孩子没有多大的区别。普普通通的家庭,平平淡淡的生活。每天重复着从家到学校再从学校到家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轨迹,偶而一次偏离路线,也只是随同父母到附近的农村老家玩耍。
下午五点半,石坚就读的三星小学校放学了。石坚背着军绿色的单肩包慢悠悠走出校门。今天,他没有象往常那样径直回家,而是逗留在学校门前的那几个小商店里。小商店里出售价格低廉的文具用品、玩具、袋装小吃。石坚的目光在这些商品上缓慢扫过。他在寻找自己心中想要的东西。这几家商店里的老板:精瘦黝黑的中年男子、上了年纪的满脸皱纹的老奶奶和膀大腰圆的大婶,全都热情地吆喝着生意。“小朋友,想要买什么呀,进来看吧”,他们都希望石坚能把钱花在自己的商店里。
最终,石坚站在胖大婶的商店里,小眼睛里闪亮的目光停留在一堆图片上。他把腰间的书包往屁股后挪了挪,低下头专注地翻看。这些图片的内容是学生们喜欢的电影明星、奥特曼、漫画卡通人物等,图片背面带粘胶,把背面光滑的黄色薄膜纸撕掉后能够粘贴在书本、表面净洁而平整的木头和墙壁上。整张图片的尺寸有A4纸那么大,印制精美,色彩鲜艳,看上去和现在单反相机拍出来的照片质量差不多。
经过一番翻找,石坚挑选出五张图片,花光了仅有的十块钱。他抑制不住心中的高兴,小心翼翼地把图片放在书包里,然后把书包紧紧抱在胸前。他一路小跑。这段路离他的家并不远,按照他的速度,十五分钟就能回到家。途中,他好几次想把图片拿出来再看看,可是他又感到羞涩,小脸一直红着。这一路上,他就象那些常常在他家窗台上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快乐的小麻雀。
石坚一回到家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迫不及待却又小心翼翼地把图片拿出来。他仔细地反复看着图片上的人像,直到听到李安娜叫他去饭厅吃晚饭才把图片重新藏到书包里。
草草吃过晚饭,石坚把碗筷往饭桌上一撂,“我吃饱了。”说完这句话,没等正吃着饭的石清河和李安娜反应过来,他立马站起身,头一扭,像只小刺猬躲进灌木丛似的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站在书桌前,拿起书包,把手探进去,当他的手指头摸到这几张图片时,他想要再次拿出来,可是歪着头想了想,又缩回了手。他重新走到房门前,轻轻地把房门掩上,然后从门缝里往通向饭厅的方向看过去。石坚试图发现父母是否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这儿了,就像被媒体记者瞄准的靶子、突击队集中火力进攻的碉堡,一旦被盯上了就紧咬不放,他可不想在今天晚上蹭热度提高关注度增加粉丝量。
饭厅里没有动静,石坚估计应该是一切正常,想到这儿,稚嫩的小脸上绽放出了开心的笑颜。
他从书包里拿出语文书和图片,翻开课本,煞有其事、摇头晃脑地读了几段老师要求背诵的文字,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欢和激动,把偷偷压在书背面的图片夹在翻开的这一页语文课本里。
他的目光如同被胶水牢牢粘在这些图片上,图片上只有一个女孩子——江一叶。图片上的江一叶貌美如花,身段袅娜,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是晶莹的黑宝石,闪烁着迷人的光芒,红色的樱桃小嘴微微嘟起,似乎正在对着他娇嗔。
此刻,石坚的脑子里全是江一叶在电视剧《女儿国巾帼新传》中扮演的那位女主角的身影。这是一部最近各大电视台正在热播的古装武侠连续剧,他非常喜欢看。江一叶扮演的女主角不但漂亮,而且很有个性,活泼大方、聪明伶俐,快乐而勇敢,乖巧而善良,正是这些特质深深地吸引了他。他的耳旁仿佛听见清亮如银铃般的笑声,眼前仿佛浮现出清纯如鲜花般的笑脸,年轻的女演员江一叶如同“穿花蛱蝶深深见,点水蜻蜓款款飞”般美好而明媚的身影已经清晰地刻画在他的心中。
石坚只有12岁,还不懂男女之情,他的这种感情里也没有丝毫情欲的成分在内,可是他心中明白,这就是喜欢。
这些图片三张是古装长发照,两张是现代时尚照,石坚都喜欢,而且越看越喜欢。他用手指头轻轻抚摩人像,忍不住把嘴唇轻轻吻在图片上。这个动作他是跟电视剧里学的,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感情。突然,他一个惊觉,下意识回头看向房间门,“幸好,没有被爸妈发现。绝对不能让他们知道。”他吁出一口气,被自己的担心吓到了。因为这一惊觉,他那如同新长出青苔的鹅卵石般光滑而且并不宽阔的额头上居然在3月份盆地内春寒料峭的天气里冒出了细细的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