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故事结束了。你们可以走了。”小女孩两手一拍，从河水中部乳白色的石头上轻盈地跳到水岸边，头上的两只牛角发髻轻微地摇晃着。
所有的人和物又变回生硬呆笨的捏塑，转眼间全部化作乳白色的液体，尽数流入冥水河。
被下了逐客令的一干鬼魂全都站在原地不动。江一叶愣愣地盯着空无一物的洞穴，脸上是匪夷所思的表情。她的思绪还飘游在遥远的南宁，在那间稍微显得狭窄而且拥挤的宿舍，在那个皓月当空、群星闪耀的王熹并不放在心上而李京格却难以忘怀的夜晚。她有些费力地张开嘴，听见嘶哑的声音从嗓子里冒出来，“我是去南宁吗？”
小女孩“唉呀”一声，盘腿坐下，手掌托住圆圆的脸腮和瘦削的下巴。手腕和脚腕上的彩色琉璃圈在乳白色光的映射下显得明媚而耀眼。它们就仿佛活了般轻微地颤动，发出清脆的声音——笨笨，笨笨，……。
江一叶想到腰间的令牌，眼睛里闪动起稍带些狡黠的光。
令牌上真的显现出字来——只有六个字——蜂巢：琉璃酒杯。
“原来蜂巢是个酒杯？”江一叶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询问洞中其他的鬼魂。
雅致姑娘脸上的浅笑轻顰消失了，满脸担忧的神色，目光幽幽地望向小女孩。
小女孩突然站起身，缓慢地解开上衣的布扣子，露出雪白色的还没有发育的胸膛。同样雪白的手指头上长有圆形的指甲，好像被鲜血染红的刀锋。指甲无声地划破胸膛的皮肉和骨头，手指再把这些皮肉和骨头向两边拨开，露出一颗鲜红的心脏。从皮肉开口处浸出少许绯红的新鲜血液，很快便凝固了。
江一叶“啊”的发出一声尖叫，惊悚地瞪大双眼，仿佛眼前有恐怖的怪物。这是一颗整体呈蜂窝结构的古怪的心脏。它的轮廓看上去和人类的正常心脏相同，内部却有规律地排列着许多类似六角柱形的小孔。它正在有规律地起伏跳动着，发出恐怖的“呯呯”之声。每一个小孔都随着起伏跳动而蠕动，黏稠而血腥的孔壁柔软，让人想到被剖开的猪肝。
小女孩的嘴角浸润出滴滴鲜血，面部浮出一丝绮丽而凄厉的笑容。这种表情在一名八岁的小女孩脸上出现，特别得怪异。
“我本是王母娘娘手中一盏浅口琉璃酒杯。宫女在清洗酒杯时不小心将我掉入天水河中，我便随着流水来到了阿修罗地界。在天水瀑布中修行五百年之后，阿修罗神怜我惜我，度化我去世间历练，修炼心魂、开启灵智。在千年百次感情劫难之后我便可自然功成。在经历最后一劫时，在我八岁那一年，前世轮回九十九次的情劫，一幕一幕的场景居然在我的脑海中重新出现，一段一段的感情在我的心中被重新唤醒。我仿佛在过去的一千年中重新活了一遍，再次经历一回那九十九段的感情。公猪爬跨，野兔交配，家猫拔屌，孔雀发情……回忆蜂涌而至；包含着人类的复杂情感，洞房花烛，一夜春宵，逢场作戏，痴意缠绵……一切纷至沓来。柔如水、寒似冰、烈胜火、坚比铁，百般感受都在我的灵魂深处纠结缠绕。我的心天崩地裂，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裂开九十九个小孔，而我的形态也永远停留在八岁的模样。冥界阎王怜我惜我，恩准我在冥水中居住。”
“你别再说了。”美丽的雅致姑娘走了过去，把小女孩的衣裳重新系好，怜惜地把她的头轻轻揽入怀中。她们相拥着消失在洞壁内。
“恭送大人！”“雅致姑娘，劳烦了。”牛头无常和马面无常恭敬地向她们消失的地方躬身行礼。
……
“她的名字是大人。记住了。”
“时候到了，走吧。”
江一叶不由地点点头，随着牛马和马面两位执法无常再次坠入冥水河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