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南慕恩和于六时醒来,并不赖床,有条不紊地洗漱完毕,换上一身樱红色的烟水百花裙,坐到客栈房间中的铜镜前,理了理稍有凌乱的头发。
镜中的少女,有一对清澈剔透的眼睛,竟不惹一丝尘埃,骨相极美,惊羡绝俗,稚气未退却比同龄人增添些许凛然和不食烟火。
她起身走到楼下,在长安坊前堂吃了两个热腾腾的小笼包,又叫了一壶武夷岩茶,再次以茶漱口后便结了账,拿起桌上的孤兮剑,走出正门到易都的街道上。
在经历了一路上不知询问了多少行人后,南慕恩和终于来到了恒道院门前。
她望着那青白色的玉门,黑墨般的瓦顶,那些多如牛毛的报名者已然有序地列好了长队,心中不由地多了几分肃敬与紧张。
南慕恩和深吸了口气,站到了队伍的末尾,紧接着便又有人排到了她的后面。人很是多,但并不吵闹。
考生依次到最前方的石案前,由恒道院的老师判断其境界,若是还尚未修行,便没有参加考试的资格。当然,考生们开始时并不知晓。
少年少女们一个接一个来到那张灰黑色的石案前,有的通过验查,俯身在雪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而有的便不那么幸运,失落地转身离开。
很快便轮到南慕恩和。
其中一位站立的老师看了看这个一身惊艳红裙的秀丽少女,淡漠地对边上坐着的另一位老师开口道:“初虚境,通过。”
南慕恩和伸手接下老师递来的吸满幽香墨汁的毛笔,俯身,抬笔,手腕灵活地转动了几下,那雪纸上便落下了四个有力的字。
那是她的名字,南慕恩和。
随即她放下笔,朝两位老师认真行了礼,便朝学院内走去。
那位站立着的老师有些随意地瞥了一眼刚刚哪位少女写下的名字。
但就是那一眼!
他像是经历了重大惊吓一般,呆立在那里,动弹不得。
下一位考生已来到石案前准备接受验查,但他仍然只是目光呆滞地望着雪纸上的名字。
旁边坐着的老师奇怪地抬头看他,皱皱眉头,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会使他神色如此惊讶且不安。他顺着那道目光看去,也望向了自己身前雪纸上的名字。
突然他瞪大眼睛,“噌”地站了起来。
南慕恩和?南慕?南慕?
问当今世上,又有谁敢与南慕世家同姓?
所以这个南慕是那个南慕?
所以刚才的红衣少女是……
两个老师相视一眼,不由地咽了咽口水。
圣皇曾亲判的罪臣,如今的罪臣之女,纵是他恒道院,又怎敢收下?
她若是没有通过考试那是最好的,若是通过了……她也只能认命。
在这一点上,两人意见似乎是完全相符。
南慕恩和随前面的人走进恒道院大堂,依旧是简单却令人惊叹的水墨风格。
马上便有几位看上去比他们年长不了多少的恒道院旧生走过来,将他们分成了几个组,分别带向大堂的一间屋子中。
一行人站好后,带头的那位恒道院旧生转过身来,接着有几人竟不禁轻呼出了声。
“天呐!这,这不是东廷洛吗?我要是通过了考试,他就是我师兄了!”
“好像还真的是啊!他生得比传闻中还好看啊!”
“哪有?他能比北喻家那位公子好看?”
几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这惹得东廷洛微皱眉头。
南慕恩和眯了眯眼,望向这个倍受小姑娘们吹捧爱慕的少年。
修长的身影着一身墨色的院服,与他头上的脂玉发簪倒甚是和谐。眼睛、鼻子、嘴巴都如上天精心雕琢过一般,只是他的幽暗深邃的眼底满是疏离冷清。他的五官的确生得好看。
只不过,他是东廷家的人。
那么,便是仇人。
她收回目光,俨然一副平静至极的模样。
路还长,她从不会介意等待最好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