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城外的肃清不同，即便是立冬，洛阳城内也还是一片欣欣向荣，流苏溢彩、纷纷扬扬，花芸少见过这般景色，倒是左右观花、颇有些流连忘返了。
“好看吗？”
“你不开口倒是挺好看的。”
花七掩眉一笑，道：“怎的，我说出来的话还能变成大乌鸦‘影’着你不成？”
“怎么不是？”
花七又自顾自地笑了笑，转而道：“这城里有个涟漪坊，是我们的地盘，你还记得她吗？涟漪。”
花涟漪，是个令人生厌的家伙，至少对花芸来说是这样的。
“一丘之貉。”
这次花七没忍住轻笑，而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到最后连肚子都笑痛了，才扶着马喘道：“我总算是明白了，原来如此！”
“有什么好笑的，你明白什么了？”花芸看她这般狂放，便白了她一眼。
花七不答，只是轻车熟路地在前方引路，两人穿街过巷，不多会儿就绕进了一条琳琅而又清寂的街坊——两旁尽是红绿招牌，远远望去，仿若一条斑斓凤尾，可惜的是将尽半数都还在打烊。
“小芸，这要是晚上来了这里，你定会沉醉于此的，你根本想不到……”
“你少废话，我不是你。”
涟漪坊倒还是算是个清奇的地方，它是这里为数不多的仍在白天开张的场子之一，讶人的是，即便是白日，这里也是欢腾一片，门庭若市。
这种地方一般是罕有女客的，所以一红一白两道身影早早地就引起了值门的注意，稍一打量，就认出了那醒目的红衣女子，他急忙迎接道：“小子见过七姨，见过……噢，这位是？”
“嗯……”花七略一沉吟，便道：“就叫她大小姐吧，可要记清楚这张脸啊！”
“大小姐国色天香，小的怎么敢忘！”
“你闹什么！”花芸羞得面红耳赤，脸上仿若铺了一层新绽的朱梅桃花，刚一入坊，就掐着花七的胳膊骂道：“你什么意思？”
花七浅笑还未答，迎面就先走来了一个惊鸿般婀娜的妙女子，盯着花芸媚笑道：“呦，这不是那个丫头吗？都出落成一枝花了，这般粉嫩，快让姐姐好好瞧瞧！”
“你小点心，她的脾气可一点都没变。”花七揉了揉自己的胳膊道：“我刚刚还差点被她扭断胳膊呢。”
这句‘提醒’倒是止住了花涟漪想要探出的玉手，也不知道是否是花七故意为之——花涟漪容貌姣好，肤滑玉嫩，想来也根本就吃不起花芸的拳脚，这话像是帮她忆起了往事，花涟漪犹豫了下，只得作罢。
“你怎么有心情来我这玩闹？还把她也带出来了？”
“先进去再说吧。”不用花涟漪引路，花七早已走在了前面，道：“你知道花一什么时候来的这里吗？”
“大姐也来了？”
“她做了伪装，看来是不想被人看穿。”花七若有所思似的：“不过她刚好撞见了我们，估摸是藏不下了，只看她想要做什么了。”
“我们这儿可没收到阁主发来的任何消息，主要还是负责之前说的调查无戒……她来到这儿没道理不先通知姐妹们一声吧？”
“嗯……”花七顿了一下，突然问道：“无戒调查得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杀戒的那几个。”花涟漪突然一拧眉，问道：“这些人没理由和我们作对吧？”
“这个吗，一时之间也没有更好的候选人了，一来其它的江湖势力不会有这个心，二来有这个实力的也只是少数……罢了，还是说她吧，我看她那副样子，要么是已经查到了什么，要么就是在确认什么。”
“你是说大姐吗？真奇怪……”
“什么奇怪？”
“阁主一般很少同时把你们两个都放走的吧？”花涟漪的疑问并无错，花雨身边总会跟着一两个人的，有时是花一，有时是花七，还有时是花九，这般倾巢而出的次数还是很少的。
“这个吗……是挺罕见，”花七晃了晃脑袋，神色凝重：“而且易容术这种东西，我可从没听说她有研习过。我们身边好像也没有人会……若不是与她相知二十载，看到她手里的一个动作，我还真的就把她给错过了。”
“你们到底在哪儿见到她的？我们这边的眼线的确什么都没发现。”
“城南的一家酒肆，她鬼鬼祟祟的，跟着两个无戒的人。”
“她怎么也来调查无戒了？”花涟漪不由皱紧了额头。
“不是阁主让她来……”花七的表情突然有些阴凉，滞了一下，才道：“随她呢，她本来就爱多管闲事，我看到她伪装成了一个娇花弱柳去刺杀箕水豹杨会真，不过结果倒还真让我惊讶，连无戒的人都学会宽容了。”
“宽容？”花涟漪有点摸不着头脑。
“别说他们那种十恶不赦的人了，就是寻常百姓被人冷不丁戳一刀，也会气得暴躁无比吧？”
“怎么说？”花涟漪越听越迷糊。
“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么，她故意用那种很拙劣的手法偷偷跟着杨会真，就是你我一眼就能看破的那种……不过她可就没看出来！”花七突然转向了静若止水的花芸，打趣道：“得亏我定住了她，要不然就没法继续看好戏了。”
“你！”
花七捂嘴一笑，又道：“无戒的那两个人早就留意到她了，但也一样都装作没有看到，她路过的时候，一出手就被人给拿下了。”
“大姐被无戒的人给抓住了！”
“我看她是故意的，而更有意思的是对方的反应也很让人惊喜。”花七拖着下巴，倚在一张雪貂皮包裹的软榻上，软绵绵道：“我思来想去，也许是因为她伪装成的那个人比较有故事，无戒的那两个人还为此还争执了许久，甚至打得不可开交，最后他们分道扬镳，花一就是被其中一人给带走了。”
“杨会真吗？”花涟漪托着腮，净美的脸上尽是疑惑。
“不是，是情报中无名的那一个，”花七抬手捻来一片蜜桔，津津有味道：“这个就要靠你们再深入调查了，倒是没想到这个新的无戒成员竟越来越有意思了。”
“也是，大家一开始都以为他是个初涉江湖的小跟班，既然大姐跟到了他那边……”
花七突然凝重了起来：“不是花一要跟过去的，而是杨会真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花一是被抢走的。”
“杨会真都不是他的对手！”花涟漪此时人如其名，脸上的表情也如水波般泛起了涟漪：“箕水豹杨会真可是武林高手榜前百的人，虽说他更擅长的是弓弩射术，但身手也依旧是当世一流啊！”
“所以我才觉得事情有意思嘛！”花七盯着天板，一动不动道：“这么一个差点被大家都忽视的人竟然才是主角，而花一怎么就这么巧地先找到了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