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京城,必定是重中之重,如果暗里找不到的话,那只好上名面上找了。新月楼那么一个琴心在那里明摆着,跑也跑不掉,虽说有点暴露的危险,但是看起来,也只能这样了。
于是两人转变策略,准备去冒一次险。可是回到客栈的时候,事情再一次发生了变化。等在客栈的,是一个乔装的公公,声音尖细,说是太后懿旨,传沈星河入宫觐见。
太后怎么知道他在这儿的?太后传他去做什么?去还是不去?这些沈星河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不去的话,他们可以甩过面前这个公公,那么等待着他们的就是千千万万个公公了。
沈星河很快想明了缘由,那日围山之时许多双眼睛看着,保不准就有认识自己的,再加上自己又进了王府,他可不信祁连致远的王爷府没有被太后安插过人手,结果很容易的,她就知道了昔日她驱逐出去的,亦或是从她手中逃走的一个不被承认的皇嗣又回来了。
可是,如意算盘当真是这般好打的么?
你当世人都不知道你的狼子野心么?圣山和祁连致远皆非程颐亲子,也怪不得这些年来越发的插手朝政,其实也有点身不由已,毕竟她若是倒了,那程氏一族想必会立刻倒台,不说这些年来她欺压过的,但是祁连一族就不会叫他们好看。
怎么,现在知道手里应该有一个皇嗣了么?是不是终于对程皇后的生育能力感到绝望了?费尽心思却求不得的啊。可是他沈星河又不是三岁小孩子,哪里会有那般容易哄骗。能让他动心的,能显示她诚心的,答案呼之欲出啊,不是能救媚时性命的大还丹还有什么?
有心插花花不成,无心插柳柳成荫。
千年人参收到擒来,大还丹也有了苗头,看来方霏霏果真是个福星呢。
嘱咐了方霏霏几句,沈星河跟着那个叫天禄的小太监进了宫。
程颐太后坐在床沿,看见沈星河进来就连忙起身,揽住沈星河的脖颈就大呼吾孙受苦了,说话间泪水涟涟。好些不经事的小丫头都觉得这幅祖孙分离重逢的场面很是感人。
只是,沈星河从来不这么觉得,程颐,太后程颐,她从来都是画着浓妆高高坐在大殿上,底下的人,从来都是仰视着她,她是这个皇朝最有权势的女人,何曾见过她有这般软弱的模样。
沈星河轻轻的推开程颐的手,他看着她年近五十却因保养得宜像不到三十岁的女子,肌肤粉嫩,也没有什么皱纹,只是比寻常年轻女子多了几分气势而已,沈星河一直觉得,程颐太后和程皇后放在一起,说她们是姐妹花也是有人信的。
程颐笑道“几年不见,星儿个子长了不少,倒是知羞了。”
沈星河看着她那副和蔼的面容觉得恶心,因为他想起来自己的娘亲,明明二十多岁该入娇花般的容颜却已经被病态的苍白所布满。那本该抚琴作诗的双手却无比的粗糙,每逢换季的时候更是不能碰,一沾凉水就直直的疼到心里去。
他收敛了神色,只低着头“星河不是知羞,星河只是在想,星河的皮比较厚怕把太后娘娘的指甲给碰伤了。”
沈星河进宫之前还在想,自己是要虚与委蛇呢还是直接不理不睬呢,见过就看见了这个女人虚伪的脸,他恨她,哪怕岁月流逝,他恨她,哪怕世事变迁,只因,她是杀害最疼爱他的母亲的凶手,是杀害养母和伤害媚时的凶手!
她不是一手遮天么?怎么,终有一天还是低下了那颗高贵的头颅么?程颐,你做那许多恶的时候可曾想过自己也有这一日?
一瞬间,沈星河觉得自己很解气,也就是一瞬间,他又觉得自己很可悲,到头来,他也没有本事为亲人报仇,反倒对些许言语占了上风而沾沾自喜,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被压迫了太久,逃亡了太久,担负了太久,都是因为面前这个女人。
沈星河知道她唯一想要的,就是权利。而这个愿望达成的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自己做他的傀儡,她有无数种方法把一个留着祁连一族血液的皇嗣给放到储君的位子上。只要她想,只要他是。
可是说来可怜,泱泱大国,除了他这个不被承认的皇子,皇帝膝下竟然一个儿子都没有,也许是报应,也许是程颐为了做了不少手段,更有可能的就是那个冷血的帝王甘心如此,反正,要真的这般拖延下去,赢得总会是他,再说,沈星河的存在不就是证明了,陛下他只要想要儿子,怎么样都是可以有的么?可是程后肚子不争气,程颐无计可施了罢。
可是要说起来,比起程颐,沈星河更恨的是那个从他生下来就不闻不问的父亲呢,除了身上一半的血液以外,他带来的就只有遭难,自己和母亲遭到程颐破害的时候,他只是在冷眼旁观,自己母亲死掉的时候,他还是在冷眼旁观,媚时替自己挡下了那致命一击的时候,他还是在冷眼旁观。
不同于什么野史上说的,父亲为了保护儿子,故意装作冷漠的样子,沈星河知道,他是真的冷漠,漠视生命,漠视亲情,至于那祁连致远,不过是他给外人一个关心手足的印象罢了,一家子小人。程颐不过是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祖母,而皇帝,则是他的亲身父亲,这两个人比起来,你更恨的又是谁呢?
沈星河就这么想着,程颐也没有打断,更没有为沈星河那一瞬间的忤逆而生出任何不悦的心思。程颐是个聪明人,她知道沈星河在考虑什么,也知道沈星河知道自己的心思。要真的沈星河上来就同意了,她倒是要考虑自己做的是不是错了。虽然自己曾经迫害过他,不过那都是过去了。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没有人会不动心的,沈星河也不会例外的。
果不其然,沈星河点头了。
程颐笑的畅快,沈星河看着她那微张的嘴,却仿佛看到了一个怪兽张着血盆大口想要吃人的血肉。
他心里难过的想哭。
他又想放声大笑。
程颐带着他去见了皇帝,祁连星野看着他的眼神很陌生,他早已硬成磐石般的心在看到这个眼神时仍旧有一种激烈般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