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质酒杯从虚软无力的手中滑出,砰然掉落地上,转瞬迸发四分五裂的声响。
“贱……”
人字尚未出口,喉咙便被腹内上涌的毒血堵得疼痛难忍。
宋攸没想到她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会是这么一个肮脏鄙俗的字,就像她未料到一滴即可断人性命的鸩毒居然溶在这杯甜酒里,断送了她的性命。
鸩酒顷刻从口中流到腹内,残忍腐蚀着她的肝肠脾肾,慢慢将它们碎裂了一截截断片。
阵阵撕裂的疼痛让她生不如死,汗水源源不断从额头冒出,流过扭曲得变样的面庞,淌入她愈来愈僵硬的身体。
不消片刻,宋攸便瞧见了她自己。
她仿若一缕青烟浮在半空,而她的身体则安静地蜷曲在地上。
她又死了。
离世之时表情狰狞,两手死死摁着内里烂穿的腹部,明显和那些中毒身亡的男男女女一样出自本能地挣扎过,然而无济于事。
这死状不仅不雅观,并且还有些恐怖。
“贱人!”宋攸愤恨骂道。
讽刺地是,她成了鬼魂后的第一句话也是这鄙俗肮脏的词。
早上她侥幸反杀了唐丽歌派来的杀手,中午特意吃了糖醋排骨、油煎鸡蛋、西湖醋藕等珍馐佳肴压惊,下午在屋内斟了杯甜酒饮下,却因此暴毙。
果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没想到唐丽歌将鸩毒下在酒里,不择手段地要她性命。
“贱人!”宋攸几乎目眦尽裂,然而又切实没有。
无论因为何种缘由离世,凡人的亡魂都会与离过世最近时自己最为安然的样子保持一致。
成了亡魂,便感觉不到痛,也不能触及任何东西,形态样貌也好似步入永恒。
生前什么样子,死后也只能是什么样子。
宋攸忽然笑了笑,像是已从愤怒中缓过神来。
她做过百来年山上孤鬼,对某些鬼魅伎俩早已轻车熟路。她留恋地再望了一眼伏在地上的尸体,利落地飘动薄如宣纸的身躯,钻过了数层墙壁。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法则。
宋攸也要下毒害她的人付出同等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