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旦的生辰在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
不巧的是,姚旦最怕热,苦夏已久。自从姚曌登基,没空给姚旦张罗生辰以后,姚旦每年都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将朝拜宴请等大小事宜躲过去,求个清静自在。因此,紫微城已经数年未曾大办过太平公主的生辰,有些粗心的勋贵夫人甚至记不起太平公主的圣诞。
姚旦不在乎这些,每年除了姚曌的赏赐和哥哥姐姐们的礼物还略看一看外,其余贺礼通通直接丢进库房,不见天日。
证圣元年六月,一件天降喜事让姚旦成功躲过了生辰——刘妃顺利产下一名男婴,为姚曌添了一个大胖孙子。
消息传进宫的时候,姚旦正琢磨着弄点冰酪来吃,一听皇孙诞生,冰酪也顾不上了,衣服都没换,就直奔飞香殿与姚曌道贺。
姚曌果然欢喜,难得开了金口,要为新皇孙在紫微城里办满月宴,还要姚旦帮着一起想封号。
姚旦道:“既是证圣元年诞生,该求天下承平,乱事不起,就封为‘永平’如何?”
张易之在一旁提醒道:“这与殿下的封号撞了,该避讳才是。”
姚旦面上满不在乎:“一个‘平’字而已,就当我这个做姑姑的送给他的贺礼。母亲觉得如何?”
姚曌点头:“不错。”想了想,又道,“宪谓幡书以明之,这孩子就名‘宪’,赐国姓。李女史,你就照此去拟制书。”
李女史遵命,果然依言拟了一份制书来,只是制书上特意写道:“上赐名姚宪,封郡王,公主赠封号永平。”
敕封的制书在满月宴那天才公布。姒宥一家刚进紫微城,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就听宣圣旨,自然喜不自胜。敕封一下来,一应服饰仪仗都有了品级,姒宥刘妃也算凭子而贵,虽然没有恢复爵位封号,但作为郡王的父母,礼仪接待一律按照亲王等级而行,算是变相地恢复了地位。
姒宥一家先去向姚曌谢恩。姚曌亲手抱了一下新鲜出炉的永平郡王李宪,小家伙不怕生,咧着嘴咯咯直笑,惹得姚曌更加疼爱,又赏赐绢帛五百段。赏完东西就转手递给姚旦,姚旦也就顺势抱了抱,谁知小家伙突然在姚旦的怀里挣扎起来,姚旦没经验,抱不住,马上转手交给了一旁的上官昭容。一到上官昭容怀里,小家伙立马不动了,乖乖窝在上官昭容的臂弯里。
“这孩子倒与你有缘。”姚旦笑道。
话还没落地,小家伙就很不给面子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上官昭容的发髻,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险些将上官昭容的发髻扯散。
上官昭容歪着头,哭笑不得,叫着:“小殿下,松手,松手。”
小孩子无法无天,刘妃吓坏了,赶紧上前将儿子抱过来,千哄万哄地松了手,又对上官昭容各种赔不是。
“无碍,小孩子不懂事。”上官昭容摆摆手,暂时回里间整理头发。
韦司设趁机站到上官昭容空出的位置上,伸手道:“刘妃也将小殿下给奴婢抱一抱吧。”
刘妃暗暗为难,母亲天性,孩子一到自己怀里,就再不愿交给旁人,只能赔笑道:“孩子闹腾,不敢让韦司设受累。今天赶着进宫,孩子可能没休息好,我先带阿宪下去歇息,等养好精神再来陪皇祖母。”
姚曌点头,让刘妃带着姚宪到偏殿休息去了。
韦司设讪讪地缩回手,又羞又恼,不敢给别人甩脸色,撒娇似的瞪了姒宥一眼。姒宥不敢回应,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只当没看见。韦司设见姒宥不理她,一下子气更大了,胡乱找了个理由退出飞香殿,也不知怒气冲冲地去了哪里。
满月宴未时开席,神都里数得上名号的有头有脸的勋贵大臣们都前来道贺,场面很是壮观。虽然还比不上当年姚旦满月时普天同庆的盛大场面,但也是姚曌孙子辈里的头一份了。
姒宥最先到席招待宾客,刘妃带着姚宪最后出席。上官昭容与姚旦结伴而来,姒宥过来笑道:“好妹妹,哥哥今天忙不过来,你自便吧。”
“知道了,你不用管我们。”
说话间,韦司设也进来了,打扮得格外华丽,上官昭容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这一看,上官昭容的脸色微变。姒宥也看见了韦司设,脸一下子垮下来,急匆匆地朝她走过去。
姚旦没看出蹊跷,问上官昭容:“这是怎么了?”
上官昭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对姚旦说:“殿下与我去看看刘妃可好?”
姚旦不明所以地点点头,上官昭容顺手从头上拔下一支珠钗,放进袖口。
刘妃在偏殿哄姚宪,见姚旦二人来了,赶忙起身迎接:“殿下和昭容怎么来了?”
姚旦打哈哈:“自然是有事。”
上官昭容从容地拿出珠钗,笑着说:“圣人道刘妃诞育皇孙有功,早上忘了赏赐你,特地叫我来补一份。这是圣人亲赐的朝阳五凤钗,速速戴上吧。”
刘妃听闻是圣人赏赐,当下就卸了珠钗,将那根朝阳五凤钗戴上。姚旦这才发现,刘妃原本戴的蝴蝶步摇,和刚刚韦司设戴的一模一样。
姚旦没为韦司设的大胆诧异,倒被上官昭容的细心震惊了。旁人戴了什么珠钗什么首饰,换成她,半点儿也不会注意到。
姚旦看似不经意地拿起那支蝴蝶步摇,笑道:“好漂亮的步摇,四嫂哪里来的?”
刘妃羞涩地笑道:“这是四郎送我的,否则殿下喜欢,我就送给殿下了。”
姚旦将步摇放好:“既然是四哥哥送的,四嫂可要收好了。”
刘妃收拾妥当,姚旦与上官昭容先走一步返回宴席。
“昭容好眼力啊,我完全没发现。”姚旦悄悄赞叹道。
“殿下别取笑我了。殿下不是发现不了,是不用在这些东西上浪费心神。我是从宫婢长起来的,不练出这些本事是要吃苦头的。”明明是有些凄凉的话,却叫上官昭容说得平静开阔,“殿下刚刚故意提醒刘妃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