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王妃如一滴水珠，走进紫微城这座大蒸笼中，瞬间化作一团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无论姒宥如何寻找，刑部尚书刘德威如何抛下老脸为孙女奔走，都找不到一丝踪迹。若不是姚宪还在哇哇大哭着要阿娘，相王妃其人，就仿佛从没存在过。
姒宥前前后后折腾了一个月，突然认命了一般，消停下来。相王府重新闭门锁户，在神都烈火烹油的喧嚣中再度沉寂下去。
“刘尚书致仕了？”李女史看着手中的折子，忍不住问。
相王妃失踪一月有余，无论是找人还是查案，刑部尚书的职位都再方便不过。刘德威怎么偏偏在这个关口致了仕？
上官昭容头也不抬地回答：“嗯，圣人已经准了。”
李女史隐约感觉到事情不简单。相王妃失踪，除了相王和徐家闹腾了一阵子，再没有掀起任何波澜。好像失踪的不是一个王妃，而只是王府里一个要紧的婢女。上官昭容对此事三缄其口，更让李女史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紫微城中，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李女史申时散值，没有走左掖门归家，而是去了嘉豫门。嘉豫门外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见到李女史，赶紧放下脚踏扶她上车。
李女史刚钻进车里，就被人一扯，跌进一个滚烫的怀抱。
“别闹。”李女史笑骂道，伸手在男子腰间的软肉上轻轻掐了一把。
车夫听到车里传出的动静，面色如常，熟练地赶马驾车，载着满满一车春意哒哒地驶离宫门。
小车驶进一座皇家别院，一直走到内院方才停下。车夫将马车稳稳停在屋前的空地上，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小车没有在意环境的变化，继续吱吱呀呀地晃悠着，不知过了多久，才看见姚载德一边系腰带一边从车上跳下来，然后转身把李女史从车里抱了出来。
李女史满面春色，娇无力地倚在姚载德身上，埋怨道：“下次可别在车里了。”
“这可说不好，谁叫你总是诱惑我。”姚载德坏笑着在李女史的香唇上亲了一口。
“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李女史羞恼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眼，水遮雾绕，媚意荡漾，看得姚载德心上一酥。
姚载德抱着人三步并两步地走进屋内，把人往榻上一放，搂着就要求欢：“小娘子，这里可行了？”
“你知道相王妃究竟怎么了？”李女史托着脑袋问道。
“八成是没了。”姚载德一边抚摸着李女史光滑的玉背，一边问道，“你知道什么了？”
“没有，就是今天发现刘尚书致仕了，觉得有些奇怪。”
姚载德一把捉住李女史不安分的小手，意味深长道：“再乱动今天你就回不去了。”
李女史努了努嘴，乖乖窝回姚载德怀中，继续道：“那你知道什么吗？”
姚载德没有放开李女史的手，改成十指相扣握住：“还真知道一些。前天，相王持剑闯进了宫里。”
“什么？”李女史大惊。前日休沐，她没进宫，这件事被瞒得一丝风声也没有。
姚载德接着说：“他跑到韦司设那里去，喊打喊杀的，伤了好几个人。我正好在宫里当差，把人拦下了。”
“韦司设？”
“嗯。我听人说，是韦司设告发相王妃行巫蛊之事，被陛下秘密处决了。”
“巫蛊？”李女史暗自皱眉。虽然不太相信，但如果真的是巫蛊，那事情就解释得通了。
“相王妃竟然能行巫蛊之术吗？”李女史问，“咒的是谁？总不能是……”
姚载德不在意道：“管她咒的是谁，横竖人已经死了。幸亏陛下圣明，这事闹大了，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两人耳鬓厮磨到酉时，李女史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别院，返回紫微城，从左掖门乘车回家。
司马慎微也才刚刚散衙回府，见李女史回来，笑道：“今日回来得早，宫里不忙吗？”
“不忙。”李女史敷衍道，不愿与司马慎微多说话，拔脚就要回房。
司马慎微跟上去，走了几步，李女史停下，回头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司马慎微道：“自然是同夫人回房啊。我已经许久没和夫人在一处了，夫人都不想我吗？”
李女史抿唇，心中五味杂陈。她望着司马慎微的面庞，不知为什么感到分外陌生。来不及多想，她推脱道：“我今日累了，你随便去哪个侍妾房里吧。”说完，不再等司马慎微的反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司马慎微没想到会被拒绝，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李女史走进正院，关上院门，将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外面。
李女史回到房间，见司马慎微没有再来夹缠，舒了一口气，原本舒爽明媚的心情也因为这一小段插曲而变得晦涩了一些。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再吟诗作画伤春悲秋，不再期待着与司马慎微同房，不再听到丈夫夜宿侍妾就心中酸涩，不再将家中的闲言碎语放在心上。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不，不是变了一个人，是变回了自己，那个朝气蓬勃自由洒脱的李家姑娘。姚载德带着陛下敕命登门的那天，她终于从这段昏昏噩噩的婚姻中爬出，走向更大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