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正好,韩彻推开大门准备出去练剑,林安胤早已在门外等候,酒鬼钟如晦走后,他便一直和林安胤相约在郡外不远处的小林中练习剑术,偶尔也会相互切磋一番,韩彻从完败到互有胜负的成长速度令林安胤惊叹不已,以至于韩彻总会在林安胤面前自诩自己是剑道天才。
其实韩彻算不上剑道天才,酒鬼在滞留荷叶郡期间没少鄙夷韩彻的剑道资质,按他的话说是,韩彻连拿剑的资格都没有,所以韩彻一直以来都是用的粗木枝。
“以后也许不能再陪你练剑了。”林安胤躺在地上,头枕着双手。
“怕输啊?”韩彻也跟着躺在地上看着天空。
“我打算等你明天束发完就去投军。”
韩彻沉默不语,有些事在意料之中,但就是会让你措手不及。
“那你可要好好干争取混个大将军当当,到时候让我也风光风光,”韩彻憧憬着,“以后我也要像老酒鬼那样想在天上飞就在天上飞,要多潇洒就多潇洒。”
“等你能飞的时候能不能带我也飞飞。”
“小意思。”
气氛又变得轻松起来,还未分离就憧憬着再聚,这也算是天底下一桩幸福的事。
“小荷!”少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坐在树荫底下的小荷抬起小脑袋看见了走来的沈绘竹,小东西开心的朝她挥舞着小手。
沈绘竹抱起小荷走到韩彻身边,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又忘记给小荷吃东西了?”
“哪…哪有!”韩彻看了小荷一眼,发现小东西正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他顿时有些心虚。
沈绘竹掏出了用青丝手帕包裹着的糕点,捻起一块递给了小荷,又递给一块给林安胤,自己也吃了起来。
沈绘竹收起了手帕,看了一眼韩彻伸过来的手,没好气的说道:“没啦!”
小荷把自己的糕点朝韩彻递过去,沈绘竹轻声说道:“别给他,让他饿着。”
“你看小荷多乖,不像某人呐,”韩彻冲小荷笑了笑,“我不饿,你多吃点快快长大,以后再有人欺负我你也能保护我不是?”
小荷乖巧的点了点头。
沈绘竹轻轻的捏了捏小荷的脸蛋:“你还点头,小没良心的。”
“绘竹,你这样发展下去可能得当娘。”林安胤没来由的说了一句。
沈绘竹又羞又恼:“胡说什么?”
见沈绘竹吃瘪,韩彻添油加醋道:“再想当娘也不能想着把我的小荷拐跑啊。”
“你这样发展下去可能得当爹。”
韩彻看了眼小荷,又看了看羞恼的沈绘竹,这让沈绘竹更是气急。
行束发礼这天,韩彻由他爹领着向先祖灵位进了三炷香,接着九叩首,韩公甫将儿子松散的长发束起,他才第一次感觉到儿子原来已经长这么大了。沈百川与韩公甫是世交,他作为外姓长辈在场见证,沈绘竹安静的站在他身边,林安胤作为韩彻的挚友按照习俗也应邀而来,原本还需要一个幼童在场的,但是韩彻指了指小荷。这些寓意着韩彻的长辈、平辈以及晚辈共同见证他束发,告诫他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要有束发后该有的样子。这习俗一直从荷叶郡流传下来也会一直从荷叶郡流传下去。
束发后的韩彻面容更显清秀却也有英气于眉,沈百川开怀大笑:“公甫兄,你真好福气啊。御儿,谦谦君子,温其如玉,彻儿,翩翩少年,英气勃发。”
韩公甫笑得很开心,眼眶却有些泛红:“只可惜他们的娘却是见不着了。”
韩御搀扶在韩公甫身侧出言安慰。
韩公甫晚上备好家宴,他虽然为人敦厚老实,但酒量却是不俗,年轻的时候在酒桌上向他讨饶的人不少,当下只有沈百川与他推杯换盏了,韩御几人是不沾酒的。
沈百川脸色醺红,手搭在韩公甫肩上:“绘竹,我女儿,你看如何?”
“那还用说,好姑娘,好姑娘。”韩公甫先给沈百川斟满然后又给自己斟上。
“等绘竹长大了,嫁给你家韩彻为妻,如何?”沈百川拍着韩公甫的肩膀。
“好,好,他俩从小一起玩到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我可就这么一个女儿啊,可不能让她做小妾。”
“你还记得那事儿啊?”韩公甫豁然大笑道:“那天气得我差点要打他,绘竹虽然小可毕竟是个女儿家,名声还得要不是?”
“你舍得打彻儿?我当时拦着你还不是给你个台阶下,我都不想拆穿你。”
“损友,损友啊。”
沈绘竹在一旁又羞又急,看着好像没事儿人一样的韩彻恨不得一脚踢死他,这时,沈百川突然看向这边,冲着韩彻嚷嚷着:“不能做小妾。”
韩公甫也看向这边学着沈百川的样子:“不能做小妾。”
“那必须做妻子啊。”韩彻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沈绘竹瞪着韩彻,恼怒道:“你再跟着闹。”
宴席终散,韩御陪着林安胤送他回家,本来林安胤是再三推却的,可架不住韩公甫的礼数教诲。
“听说你准备去投军了。”
“御哥,你觉得怎么样?”
“不要轻易怀疑自己。”
“那御哥你呢?”
“我在京城等你。”
今夜月色朦胧,韩彻和沈绘竹搀扶着沈百川回家,到家门口时,沈百川便由下人搀扶进屋。
韩彻看着快要进屋的沈绘竹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开口道:“绘竹。”
“干嘛?”少女转过身,狐疑的看着这个破天荒没有叫她沈大小姐的少年。
韩彻轻咬了两下上嘴唇,说道:“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你要是不同意,我可以回去跟我爹说。你知道的,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我怕今天不说以后就没资格再说了,我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
见沈绘竹许久沉默不语,韩彻有些黯然的转过身去,轻声说道:“你可以什么都没听见。”
“你急什么?我说了不同意吗?”少女的的清吟从身后传来。
“那你是同意了?”韩彻又欣喜的转过身来。
“我说同意了吗?”沈绘竹背着双手看着眼前的翩翩少年郎,又转过身去蹦蹦跳跳的进入大门,“让我考虑考虑。”
韩彻先是一愣随后欣喜若狂的朝着家的方向奔跑,就像个初上战场就打了个大胜仗的战士。
韩公甫独自坐在庭院里,身前的小桌上搁着两副碗筷。
“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两个了,你看我们的儿子多俊,像你。”
庭有枇杷树,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
韩彻和林安胤离开荷叶郡的那天,韩御向他递来一把剑,是酒鬼让他转送给韩彻的,说是哪天韩彻真决定好出门游历就让他带上,天底下哪有真嫌弃自己徒弟的师傅。
韩彻正在跟周围人道别的时候,沈绘竹姗姗来迟,她取出青丝手帕包裹的糕点递给韩彻。
“都是新鲜的,你收好。”
“怎么?舍不得我啊?”韩彻看见沈绘竹的眼角有些微红。
“少臭美,这是留给小荷的,你可别偷吃。”沈绘竹又轻轻摸着小荷的小脑袋说道:“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天冷了记得要添衣服,不要生病了,还有,在外面不要瞎逞强,注意保护好自己,不像是在家里……”
沈绘竹蹲下身泣不成声:“小荷,我也喜欢你,从小就喜欢你。”
韩彻也蹲下身轻声说道:“放心,你说的小荷都记住了。”
“厚此薄彼啊,我先撤了。”林安胤扛着枪,枪上挑着包袱。
“爹,我走了,您自己多多保重。”韩彻眼眶噙泪。
韩公甫没有再说话,他怕自己忍不住,只是用力的挥了挥手。
“哥,我走了。”
“一路平安。”
韩彻匆匆追上林安胤,没走几步又转过身来,冲沈绘竹大声喊到:“沈大小姐,以后多看看天上,别错过了我最潇洒的时候。”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小,刘寡妇却是带着哭腔:“看着长大的混小子这一走,还怪舍不得的。”
两人的背影终究是消失在了天地一线处。
意气少年,心向八方,辞乡正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