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走西口——7,马儿
四年后,“洋相鬼”和“雀女子”拿着县城一完小的录取通知书,高兴的逢人就夸,“哈,哥们要到城里念书哇,同学们,再见哇”,“雀女子”故意拉着米仓的手显摆说:“是数学老师帮忙进了一完小,你”,她漠视米仓说:“你也可以去找她呀”。倔强的米仓心里有数“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数学老师的天平咋会偏于米仓呢”。她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唉,无功不受禄哇”米仓说。
络腮胡子书记看着米仓的成绩单,掠着嘴角的胡子歉意的笑着说:“村里只有四年级,以后哇”他无奈的看着米仓眼里释放的求学欲望说:“娃,以后想继续深造,你拿着成绩单去一完小找”,找谁?他没说,他也不知道哇。
”
看着“洋相鬼”和“雀女子”兴高采烈,目中无人的样子,那种被人奚落的滋味只有米仓知道,米仓心里充满了竞争,增加了继续深造学习的勇气。米仓犹如一颗狭缝中生存的小草,学习断崖,令她绝望。
转眼开学日子一天天临近,米仓对着月亮,星星流泪感慨“老天爷呀,谁”,秋风扫着黄叶,卷起了阵阵荒凉,“空旷的毛乌素沙漠啊,哪里有米仓学习的一席之地呀”。
荒野里阳光灿烂,独自愣在空旷校园里的米仓心事重重。“米——常,(米仓的意思)”辍学的米仓泪花泡在脸蛋·上,恓惶的泪花滋润了蒙古族小巴特火热的心肠,她干净白皙,胖嘟嘟的脸蛋上绽开了温柔的微笑,阳光灿烂。从小牛奶泡大的巴特,洁白的牙齿里挤出了僵硬普通话,结结巴巴,推荐米仓“去——拂晓(附小)报道”。她拉着米仓的手说:“走,米——常,我们去见校长哇”。“啊,好大一棵树哇”没见过世面的米仓心里困惑的嘀咕,泪汪汪的眼睛里释放出诧异的光芒,静静的端详着巴特欲言又止“没听错吧”。
校长慈眉善眼,看着米仓眼里的忧伤,笑嘻嘻的说:“巴特的朋友,好啊,好啊,巴特很佩服你呀,可是学校要按规矩考试,考上分数入学,考不上……”他弥勒佛一样笑容满面,说话慢腾腾,一字一句,平静了米仓心里的紧张。校长即刻指定办公室主任考了米仓。“哈,这孩子学习真不错哇”,办公室主任秉公执法,用附小期末考题考了米仓,并一本正经的对校长说,考试后米仓被地区师范附小五年级录取。
原来校长是巴特的叔父,小巴特儿是跟着父母下放在蔬菜专业队的。她早已向叔父汇报了米仓的学习成绩说:“米常是村里小学的插班旁听生”,经过考试,米仓成绩优异,符合附小入学的条件。“妈耶”米仓总算松了口气,高兴的心花怒放。从此,一种说不出自豪感清除了她外来户内心的自卑。
家境贫寒的米仓,第一次跟着巴特逛了文具商店“哇,雪白的粉连纸,这么多的本子,图书,好酷哇”她心里豁然开朗。一张粉连纸,五分钱;一个算数本,二分钱;一个作文本,五分钱;一支铅笔,二分钱;学习用具齐全,可说是大开了米仓的眼界。
母亲听了米仓的汇报,舒展了紧锁的眉头,清澈而明亮的眸子注视着米仓说:“米仓,长大了,客不能忘了小巴特昂,她是你的贵人”,米仓理解了母亲的用意,“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投去一缕感恩的微笑,点点头。
母亲发明似的创造土沙盘,“沙盘写字省钱”母亲说:“用沙子,装在自制的盘子里”,毛乌素的沙子海海漫漫,随风而起,供米仓写字,学习,算算数,夯实了米仓成长的基石。
傍晚收工后,母亲带着饥饿哼唧的“丑蛋”摸黑拔了野菜,挽一捆马儿喜吃的贝子草背在背上,一手拉着“丑蛋”一手挎着菜篮子“哼哧哼哧”扛回家说:“米仓,够你换钱,买本子,买书昂”。
米仓亲吻了弟弟“丑蛋”,高兴的接过母亲背上的青草,嗅着清草的芳香,挎着野菜篮子,兴奋的连夜赶到猪场卖了野菜,手里攥着母亲的汗水钱,脑海里上演着母亲带“丑蛋”拔草的身影,母亲的精神鼓舞着米仓,滋润着她的心田,她愉快的背着贝子草在月光下蹦蹦跳跳,穿越十字路口,寻找她来时的车马大店。
月光里隐约瞭见胶车师傅蹲在墙角端着大碗喝茶的身影,“突突”马儿看见米仓背上的青草,发出响亮的孔声,米仓激动的心儿怦怦直跳,她没有惊动师傅,动情的抚摸着曾经拉过自己一程的马儿,感激之情悠然而生。她用脸蛋抚触马儿的鼻子,嘴巴,平静呼吸的马儿,动情的“呜呜”嘶鸣。
米仓看着马儿贪婪觅食的眼神,一根一根抖落贝子草根的泥土,放在马儿嘴边,看着它们咀嚼的样子,恋恋不舍的含泪告别:“再见了,马儿,再见了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