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全国大选妃子,凡体无残疾,智无障碍,相貌端正,体态无异样的15-17岁女子均须参选。即日内各省女子速集至省内采女初选地点,择优挑取。
“又是三年一次的大选了,如此劳民伤财,不知何许女子能得此荣宠一生,荣华富贵。”在江苏巡抚姚知源家中,如此说话的也只有我姚如嫣了。
丫鬟开口道:“小姐,您今年已而二八年岁,大选也是必要去的。”
是啊,已而在这世间十六载了,习得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礼仪乐舞,父亲十几年如一日的栽培,又何尝不盼自己有一日能伴君左右,锦衣玉食。如此一生便了却于那深宫之中,人人羡慕,只有自己明了个中滋味。那样的勾心斗角之地,又怎可比民间的夫妻恩爱,白头偕老?伴君始终如伴虎。
“嫣儿,”爹爹还未进屋,先扬声唤我,“爹爹有事与你商榷。”
无须多想,自是大选之事,爹爹仅我这一女儿,视如珍宝,自是不愿意这深宫高墙成为他和女儿一生的阻隔,但爹爹因受上级牵连,官位已不稳,也许只有我这个做女儿的有可能助爹爹绵薄之力了。
“爹爹无需多言,嫣儿自知如何去做,请爹爹放心。嫣儿明日便动身,不时便有喜报回传。”向爹爹作揖道别,不忍看那苍老的脸上的不舍,亦不愿爹爹看到我已无法强忍的泪水。
初选,复选,决选均是轻松通过,轻松的有点出乎想象,却又似在预料之内。选定的我们才准获入宫做为皇帝的钦选采女,十日之后齐聚与此。此间便是回家与爹娘道别,做些离别的准备。无论将来仍是采女,还是有幸荣升妃子之位,终不得随意回乡探望父母了,这一别不知是多少春秋。
爹和娘在家门口迎我,远远看到他们相互搀扶的样子,涌起一股心酸,他们年纪已经大了,将来没有儿孙承欢膝下,我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两位老人怎么办呢?想到这不由的又湿了双眼,但是怕爹娘担心,还是别过头去拭去了眼角的泪,定了定情绪,笑着走了过去。
刚到门口,爹娘作揖道:“小主吉祥,恭迎小主。”如此的称呼,是对于我吗?是的,这么残酷,看着赋予自己生命的爹娘这样,心酸早已转为心痛,不顾礼仪约束,走上前去扶起二老,轻轻的说了一声:“女儿不孝。”
行至内堂,遣散下人,待房内只剩爹娘和我时,搀他们坐在上座,跪下深深的磕了三个头:“爹,娘,嫣儿就要进宫去了,纵使有千般万般不舍,几日后也必须启程。这几日请允许嫣儿好好向二老尽孝。生子得名,生女得福,嫣儿会带给您二老的福气。嫣儿只求爹娘平平安安,仅此而已。”
座上,爹娘已泣不成声;座下,女儿跪着,亦泪流不能自已。
而后几日,为爹娘做衣裳,陪爹娘唠家常,白日装出开心的样子精力充沛的陪在二老身边,夜深之后,独自在房内拾起针线,默不作声的在灯下穿引。也就只有这些衣物能代我做爹娘的贴身了。
是夜,灯火闪烁,昏黄而黯淡,像是耄耋残年的老人,依旧尽力发挥自己,那样挣扎着的活,是不是如皇宫内的生活一样让人欲罢不能?扪心自问,那似监牢的地方不是我所向往的,那需要期盼和同别人瓜分的“感情”不是我所寻求的,只想得一夫一子一屋一田地,幸福足矣。
这样夜夜想着,乱着,也快就到该出发的日子了。
临行前夜,将衣物首饰各挑拣少许常用且不失身份的放入包袱。收拾停当,正欲去向爹娘房中道晚安,开门却见娘正行至门口。迎娘进屋,未闻其事,其泪却先如雨下,惹得我也一阵伤心,娘叨唠了许多可行与不可行的规定,叮咛了许多该做与不该做的事,千不放心,万不放心,最终在二更天时才离开我房间。
送娘回屋,在返回的路上信步到后园,对着从小精心栽培的桂树诚心的祈求家人平安。“愿得卿白头,同心以终老”,那金銮大殿上的九五之尊会是与我白头终老之人吗?
次日天明,马车、随从已在门外等候,家丁一早遍将我的行李搬至马车上,在丫鬟的搀扶下,我不舍的缓缓迈出门槛。爹娘的“恭送小主,一路平安”一直牵着我的心,便遣回一个丫鬟去扶起二老,将辛苦几夜赶制的衣物替我转交,而自己为了避免看见爹娘的泪水,只好恨了下心,含着泪上了马车。在车上却将帘子撩起一条缝,目不转睛的盯着门口目送我的身影。
丫鬟碧梧唤我:“如嫣姐,以后还会有机会回来的,如此哭泣伤身子也损颜容的。”说完用帕子帮我擦去眼泪,又拿出白玉珠玑膏细心的为我擦在脸上。
“碧梧,以后要改称呼了,叫我小主,名字不用加了,待皇上封了号后记得用封号唤我。入宫不似在家中,你我虽亲如姐妹,但宫中规矩众多,稍有不慎便会被降罪。在宫内行事定要如履薄冰,切记。”
碧梧点点头,回我一个微笑。这丫头小我只数月,从小同我戏耍至今,彼此熟悉到用眼神也可以交流。之所以带她入宫,是考虑到身边之人毕竟亲于他人,无须费时劳神去熟识拉拢。偌大后宫,孰敌孰友,短时内并不知。不如身边有人陪伴,既能出谋划策,也可聊以慰藉思家愁绪。
这一路且行且息,入选的采女及随从们陆续到达皇城。
三日后便要在大殿之上面见当今圣上了。真正的选妃自那日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