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辞职了！”
周妍倏地抬头，看着没什么情绪说出这句话的老板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
大概看出她的疑惑，老板娘又重复了一遍：“老李辞职了！”
然后接着说道：“最近你辛苦一点，招人的事，多注意一下！”
说着这些的老板娘，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周妍咽下心里的疑问，脑袋却慢了一秒左右才承认这一事实。
餐馆的大门不知哪位客人进来忘记关上了，尤其的敞亮，周妍后知后觉地感到了冷。
不期然，周妍想起生日当天老板娘短信里使用的颜文字。活泼跳动的样子，和现在她当面看到的老板娘严肃的面孔，怎么也联系不起来。
“短——”“短”字的音还没完全说出，老板娘有些用力地摆了摆手，打断了她准备要开口的话，道了一句“有事”之后，便转身离开了柜台。
拒绝的意味很明显。
—
“今天是火锅哦！”
楼梯间，周妍恰好碰到从厨房出来的李胜李哥。他指了指手里的菜盘子，笑着道。
“最近天气变冷了。”李胜又道。
周妍神经质地看了一眼此刻紧闭的大门，。
即便这个时间点，店里也还有几个客人，老板娘按照平日的样子，坐在收银台的位置。从周妍站着的位置，只能看到老板娘侧面的样子。
几个小时之前，老板娘一脸严肃的陌生样子，又一次不经意地从记忆中跳出。
“到了冬天，天气说冷就一下子冷起来了。”周妍附和道，看向李胜。
“所以冬天里，像这样吃点火锅，身体一下子就暖和起来了。一起吃点吧！”
原本没打算吃饭的周妍，看着李胜染着笑的眼睛，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便顺着他的意思，道：“好啊！”
说完，她便跟在李胜身后，进了平日吃饭的房间。
—
周妍有些头疼地放下了手里的烟。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
霓虹灯招牌的亮色，有些扎眼。
周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旅馆底下站了几天的吸烟的男人，好像有一阵子没出现了。
是受不了天气的冷？还是每天往旅馆跑身体吃不消？又或者与一起进旅馆的人谈恋爱谈崩了？
又或者，这男人便是那个跟踪者。
周妍有些发狠地吸了一口烟。
今晚吃饭的间隙，在她不经意地丢出李阿姨辞职的话题之后，众人皆是一副震惊的脸。
包括经理在内的其他员工甚至还都不知道这件事。
“在我的印象中，自老李在这里上班以来，便从没请过假。”
在周妍说出李阿姨的辞职的事情之后，李胜立刻表示了他的惊讶。其他员工也纷纷附和。
他们以为李阿姨不过需要几天时间休息，待养好伤之后，就会继续上班，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却是辞职的消息。
“滋——”
周妍低头去看，手里的烟已经烧到手指。
连李胜也不知道李阿姨辞职的事情，这完全在周妍的意料之外。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霓虹灯的映衬下，楼下旅馆落在地上的倒影，像走马灯似的变换着梦境一般的形状。
为什么那个跟踪者只出现了那一次？
周妍不止一次的想过这个问题。此刻，站在这个熟悉的窗口，她无可避免地再一次想起这个问题。
这个人以后还会出现吗？目的是什么？真的是因为李哥、杨哥在的原因所以没再出现？
周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旅馆出入的人群。
印象中，男人留了很浓密的胡须，所以她从没看清男人的脸过。现在回想，这或许本身就是问题的所在。
站在杂货间里熟悉的位置，周妍一动不动地盯了十分钟，也没发现形迹可疑的胡子脸。
她重新点了一支烟，回想起刚刚餐桌上令她在意的那句话。
“真有这么严重吗？”晚餐中，突然说出这句话的经理，是看着周妍说的。
眯着眼似笑非笑的样子，让她觉得有些莫名。
经理姓张，平常店里员工都称他为“张经理”，是店里的二把手，年龄与老板相仿，据说是老板的远方亲戚。
张经理说完这句话后，周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旁边。不过，员工门因为聚精会神地翻看杨哥女友的照片，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等她再一次看向张经理时，他已经低头去夹菜，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似的。似乎那句“真有这么严重吗”，是她在腾腾的火锅热气中产生的幻觉。
烟嘴的一点红光很快便又暗了。周妍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再一次在心里咀嚼着“真有这么严重吗”这句话。
张经理、老板娘、李阿姨、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张青，错综复杂的人影在她的脑海里一一闪过。
她越发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张经理应该知道点什么。
老板娘……应该也不是什么都不知的……
一支烟没吸几口就被风吹灭了。大冬天的，手里的这点温度，几乎成了奢侈的事情。
她像个饿死鬼一样，留恋地咬了最后一口烟，紧接着便又不无讽刺地捏了捏眉头——她这饿死鬼一般的吸烟的动作，还是从楼下男人那里学来的。
—
随着连续多日的相安无事，晚上护送周妍的人换成了每天一人。
今天送她的是李胜。
从店子出来，周妍看了一眼跟踪者曾经站过的位置。
是一处贴满了广告的电线杆。这个地方，她自那晚之后看过很多回。
那个人再没出现过。
今天也是。
说不是失望还是什么。
“你脸上伤怎么弄的？”李胜突然问道，周妍回过神来，看着他在自己脸上比画着位置，然后指了指她的脸。
那个位置，是生日那天灯泡炸了，被什么东西划过弄伤的。本就是很浅的一道划痕，又因为化妆的缘故，基本看不清。
“这个吗？”周妍伸手触摸着伤口的位置，笑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是吗？”
话题就此转过。
闲聊之中，两人很快走到车来车往的马路上，等绿灯的间隙，她开口：“明天开始，我自己一个人回来也没问题了。这么多天劳烦了！”
“什么？”反问着话的李胜看上去有些无措。
周妍又重复了一遍。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周妍朝对方笑了笑。
“真的没问题吗？你别怕麻烦我们。”李胜开口道。
背后不远处，少有的一间亮着灯的房间突然黑了。周妍茫然地盯着看了一会儿，解释道：“没问题的。最近这些天都没有看见那个人了。”
“真没问题？”李胜重复问道。
“嗯。”
“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可就来不及了。”
“那次是偶然事件。我一个需要打工的学生，有没什么可抢劫的。”她不以为意回道。
“现在这个世道，这些人可不单单为着抢劫，冲着钱的。”
“的确，”她停顿了一下，想到了什么，牵了牵嘴角，接着说道：“命比钱更重要。”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我要说什么吧？”李胜看着她的脸认真道。
周妍笑着摇了摇头，“李哥，真的没问题。杨哥那边，在店里的时候，已经和他说过了。”
“他没说什么？”
“有什么好说的。”
“见色忘义的家伙。”李胜嘟囔道。
周妍看着带着嫉妒语气说出这句话的李胜，想到今晚餐桌上杨哥一脸喜色的炫耀女友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信号灯已经变成绿色。周妍道了声“再见”，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走了几步，想到什么，又小跑着返回。
李胜还没离开，看到她跑过来，眼神一瞬间闪过慌张，但马上恢复正常，略有些惊讶地望着她。
“学校里几个同学准备考驾照，李哥的师傅现在还有空带人吗？”周妍喘着气问道。
“怎么，想考驾照了？”李胜叹道。
“嗯。”
“你自己怎么打算的？”李胜问。
“我吗？和她们一起。”
“哦——那行，到时我去问问。”
“谢谢李哥。”得到想要的回答，周妍头也不回地向马路对面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