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记起来了吗？”周婷侧着身子问周妍，兴趣满满的样子。
“还有点印象。”周妍想了想，回道。
周婷的脸上露出别有意味的笑容，随手向前扔了一颗鹅暖石。
芦花荡里，立即飞出一只鸟儿，受了惊扰，惊恐地昏头转向地扑腾。
周婷开始哈哈地大笑。白紫相间的高领白衣，将她的脸衬托得更加白皙。
老实说，像现在这样和周婷像认识很久的老朋友一样，闲闲散散地聊着天，看着对方眼角甚至笑出眼泪来，周妍总觉得很陌生。
周婷又向芦苇荡里，扔了好几颗鹅卵石，这一次，已经没有鸟儿慌不择路地逃窜了。周婷泄愤似的，一股脑儿砸向地面，一颗甚至弹射到周妍的腿上。
周婷看到了，夸张地“哦——”了一声，脸色转眼又变欢快了
午后的阳光照射在汽车车盖上，折射出几道斑斓的光线。周峰开了后备箱，正在拿钓鱼的工具。
周峰会开车这件事，周妍早就知道。但今天坐在车后座看着对方熟练地转方向盘的样子，才第一次有真实的感受。
“什么事这么开心？”周峰大步走过来，笑着问。
“哥，你没看到刚刚那只鸟，太好笑了。”
周峰宠溺地叹了口气，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东西都拿来过来了，开始准备吧！”
“哥，我在和妍姐说我们以前抓燕子的事情。”
“哦。”周峰漫不经心道。
“哥，你还记得吧？小时候我们家房檐下有好大好大一个燕子窝。”
“好像是这样。”周峰蹲下身子，一边整理着鱼竿，一边回道。周妍走过去，拿起一副鱼竿，自己组装起来，耳边再次听到周婷说道：“妍姐家的燕子窝就一直没有燕子住进去，于是哥你就经常偷了我们家的燕子放到妍姐家去。”
“怎么能说偷呢？”周峰抬头笑着道，顺便看了周妍一眼。
周妍低下头，假装没听见他俩的对话，继续组装钓竿。
“你就说有没有？到底有没有？”周婷不放弃地追问，一副誓有得不到回答就不罢休的气势。
“那么久的事情，我怎么记得？”
“你怎么可能不记得？”周婷翻了白眼，一副不相信的样子，小声嘟囔：“还经常撒谎骗老妈说学校食堂的饭菜不好，结果都是送人的吧！”
闻言，周妍望过来。
周峰心虚地不敢看她的眼，报复般地揉乱了周婷的头发。
“不要弄我头发！”周婷踢了几脚，大叫着跳远了。
“几年不见，力气见长啊！”周峰一边拍着裤子上的脚印，一边自言自语道。
虽然对周峰送菜的事情记忆尤深，但周妍从来都没有细想，这些菜周峰是怎么弄来的。但此时想想，周峰那时候自己都不会做饭，除了要求周婶，也没其他可能了。
揭开塑料盖，泥土夹杂着蚯蚓的腥味，铺散开来。
周婷又去河边上捡鹅暖石去了，周峰朝着她的背影，大声地叮嘱：“小心点，水很深！”
“知道了！”不远处传来周婷不耐烦的回答。
只有两个人时，周峰难得的沉默起来。周妍见他不自在地拢了拢围巾，她便不自禁地多看了两眼围巾。
因为对织围巾不是很熟练，某些地方织得松、某些地方织得紧。
红色的蚯蚓，受到惊扰，一只只开始蠕动，向外爬。
周妍收了心，准备用手去拿蚯蚓时，周峰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周妍问。
周峰只是不说话。
周妍看了一眼远处的周婷，此时周婷正专心地捡着石子没注意这边，她松了一口气，想收回手又克制着。
她压着声音小声说：“我要穿蚯蚓了。”
“……穿蚯蚓的事，我来吧！”顿了一下，周峰又加了一句，“味很重！”然后很快地松开了她的手。
“哦……好的。”她回答得结结巴巴，不敢看他的手，站起身，目光游移地在风景间穿梭。笼罩河面的雾气，已经完全散去，河对面岸边也是一大片枯萎的芦苇。
心中原本应该是高兴的，然而更多的却是慌乱。
这时，她发现周婷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也不知道她这样看了多久。
周妍心中突然泛起了寒意。
她仿佛又看到了曾经那个穿着白衣，扎着两个小辫子的小女孩坐在轮椅里，被母亲推着进入一片哭声的灵堂里，然后用鹰一样的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样子。
“好了。”周峰突然站在身后道。
周妍心里吓了一跳，转过头，故作满脸笑容，问：“已经准备好了吗？”
“嗯，都搞定了！周婷在做什么呢？”周峰顺着她的所站的方向看去，问道。
她笑笑，表示什么事也没有。
刚刚的平和假象，差点让她忘记存在于周婷心中的对她的恨了。
“周婷的腿，已经没事了吗？”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自己这样问道。
“哦，早就没什事了。你没看到她现在活泼乱跳的吗？”周峰轻松道。
周婷开心地向这边跑过来，大叫着问：“准备好了没？”
周峰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那挺好的。”周妍喃喃道。
—
“小时候有一次我还看见周叔打你了？打得可凶了，你还记得吗？”
周婷问周妍，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三人并排站着。周婷站在中间的位置，周妍站在她左边。
周妍摇摇头，表示没什么印象，收回了鱼竿。
没有鱼上钩，但是饵料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收回了竿，打算去背后三米远的位置换饵料。
周峰在背后问：“要帮忙吗？”她摆了摆手，表示自己可以搞定。
在她的印象里，父亲很少打过她。除了十年前发生了那件让父亲痛不欲生的事情父亲拿巴掌抽打过她之外。
芦苇沙沙作响，周妍听到周婷问周峰：“哥，我听你说过妍姐小时候是不住在这里的，是不是啊？”
“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人家好奇吗？”
“你自己问去。”
周妍穿好蚯蚓回来时，周婷把手插进裤袋里，来来回回地踱步，钓竿被她随意地放在地上。
“妍姐，我哥让我问你的，你快告诉我答案！”看到她走过来，周婷急忙问道，就好像知道她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别管她！她一刻也安静不下来！鱼都被她吓跑了！”周峰头也不回地说道。
“哼！”周婷佯装生气地推了他一下胳膊，鱼竿颤了颤。
“妍姐，你快告诉我是不是？”
“是。”周妍回道。
尽管她们已经长大，但她们能聊的话题，只有小时候。
“那你快告诉我，以前你住在哪里？”周婷兴奋地推着她的胳膊。
“不记得了。”她淡淡回道。
虽然从旁的人那里听说过，她是三岁左右才被外面抱回来的。但她对这个世界的印象是从现在住的地方开始的，她也一直认为自己一直也是住在这里的。
“怎么可能啊！”周婷不相信道。
周妍笑笑，没再搭理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