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回过神来时，周妍发现自己停了翻书的动作。
然后她注意周婷正看着这边，大概看出她走神，用暗含轻蔑的目光看了她一眼，然后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继续写试卷。
三天前，周婷开始在她家补习功课，态度比周妍预想中的要认真。
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上，整个页面的字没有任何印象，她向前连续翻了好几页，依然是陌生。
她干脆地放下了书本。
那天从金田镇回来，她陆陆续续地给李红霞打了好几个电话，不过一直没人接。
对方是否给她留了一个不真实的号码？她有过这样的疑虑。不过，电话打过去只是提醒没人接听，而不是说这是个空号。
她便想对方可能是没有时间听吧！又或者完全将她的号码当成陌生号码对待了。
考虑到这种情况，她又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但是，信息也没有回应。
“喂！你电话响了！”周婷不满地提醒道。
手机发出轻微的震动声，周妍看了一眼周婷，拿过手机。
来电显示是林清然，周妍有些意外，她道了一句接个电话，轻带上房门，去了门外。
“喂，怎么了，有事？”周妍问道。
“听张青说，你准备考驾照？”林清然急着问。
“嗯，过完年，就准备开始学。”周妍答道。
她以为林清然特地打电话过来，是有紧急的事情，没想到是这件事情。
她之前在寝室里有和张青、韩红英说过，要学驾照的事情。不过，两人听了，都表示没什么兴趣。当时林清然不在寝室，她之后也忘了去问。
电话里，林清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吐槽道：“问了几个人，都没有人说想学车。还好有你。到时，我可以跟你一起学吗？”
“可以啊。”周妍道。
“太好了。你打算在哪个驾校学？贵吗？”
“宏光。”周妍说了李胜介绍的驾校名，说到价格时，周妍想了想，在李胜学费的基础上，多加了几百块钱。
李胜说了，她是因为李婶人情的关系，才少了一些钱。周妍不确定自己和林清然，也是这个价格。
“宏光？没听说过额？靠谱吗？”
“店里同事介绍的，他也在那里学。”
“这样啊，那应该信得过。”
“嗯，到时回校了，我们在商量。”
结束了电话，周妍进了屋。周婷没坐在原位置，而是站到了窗前，看着窗外。这一幕，让周妍想起了对方站在四楼卧室朝楼下扔花瓶的一幕。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屋里的摆设。房间里除了床、桌椅、衣柜，基本没有其他物品了，没有什么对方能摔的易碎物。
见她进了屋，周婷关了窗，盘腿坐在椅子上，不悦道：“喂！我老妈是给了钱的！不是给你打电话聊天的。”
周妍没理她的话，而是问道：“试卷做完了？”
“早做完了。你不想想你出去了多长时间了？”
“那还真是抱歉！”周妍一边说，一边拿过对方的试卷在桌子上批阅起来。
“喂！”
“什么？”周妍头也不抬回道，继续批改手上的试卷。
“你有听吗？”对方踢了踢桌子，不悦道。
“你说，我就在听。”
“看你这样子，一点可不像有在听。”周婷不信道。
听到这里，周妍终于抬头，平静地看着对方，说道：“那你说吧！”
周婷敲了敲桌子，不耐烦道：“我老妈说，明天让你去我家。”
听到这里，周妍才终于有些惊讶，问道：“周婶是有什么事情吗？”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找你有事，是我老妈好吗？”周婷白了她一眼，呛道。
“好的，我知道了。”周妍答道，便又低头开始改起试卷来。
第二天一大早，周婷便打来电话，说是现在可以去她家了。
此时，上午九点多许。天虽然已亮，但是因为天色不太好，所以看上去就像是清晨一样。
“这么早吗？”周妍说出自己的疑惑，但周婷直接挂断了电话。
周妍到达周婶家时，首先注意到了柿子树下散落的红色的鞭炮碎屑，空气中隐隐残留着一股还未散去的火药味。
她止了步。
这么多年，周峰家吃年饭，放鞭炮的位置都没有变过，一直都是在柿子树底下。
“和你老妈说一下，我有点事，要中午才有时间过来。”
周妍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正准备转身离开，电话便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上周婷名字的一瞬间，周妍是不想接的。
她这样想，便也没有接听。
柿子树底下清晰的红色痕迹，让她心中涌现出不舒服的感觉。
吃年夜饭的时候，不要去别人家！
父亲没有告诉过她这个规矩，但是她的潜意识里一直坚持着这个习惯。
就在她思考的间隙，电话又响了，见又是周婷的电话，她正准备挂断，却不小心按到了接听键。
手机里立即传来周婷的大叫。叫声之大，让周妍以为这声音不是从手机中传出来，而是从屋子里传出来的一样，她心惊地看了一眼大门，大门正紧闭，她松了口气，然后略作犹豫，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揣进口袋里时，周妍想过，以周婷的性子，估计等下有好一会儿闹腾。不过，两相比较之下，她觉得周婷的闹腾要轻得多。
这么想时，门突然打开了。
“周妍！”开门的人是周叔，看到她一脸惊讶，问：“是有事吗？怎么不进来？”
“没事，我——”她没说话，便看到紧跟着周叔，手里还端着碗出来一副幸灾乐祸模样的周婷。
“我说的没错吧！她就站在门外，现在信了吧？”周婷作高傲状，对周叔说道。
周叔没理会她，而是对周妍道：“我们正在吃年夜饭，你也过来吃点吧！”
看到这一幕，周妍便知道自己被对方戏弄了。她原本想拒绝，但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
一进屋，原本正在专心吃饭的周峰、周婶都一脸惊疑。
周婶一见到她，脸上的不郁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就转化成喜笑颜颜的样子，拿碗盛饭。
“你怎么来了？”周峰小声问，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叫的。”周婷理所当然道。
“你这是不知道自己家吃年饭吗？”周婶教训道。
“这有什么？”周婷反驳道。
周婶没回答，看向周妍，堆起笑容，招呼着道：“也没什么好菜。多吃点，就当自己家，不要客气。”
周妍看着桌子上丰盛的菜肴，点了点头，回道：“谢谢！”
因为加入了她，吃饭的氛围变得非常的克制。
“这个是土鸡，老妈炖了好几个小时，你尝一尝！”
“这个冬笋，别人送我爸的。”
“这是鱼，新鲜着，特地去镇上买的，你尝一尝！”
周婷滔滔不绝道，语气是不耐烦的，手上却连连将菜夹到周妍的碗里。
周婶想对她说些什么，周婷却视而不见。
周叔见了，平静地笑笑，对周妍说道：“难得她饭桌上这么积极，都尝一尝吧！”
周妍礼貌地道了一声好。
她将碗转了个方向，夹着冬笋吃了两口，突然听到旁边周峰疑惑着说：“这哪里是镇上买的鱼，这不是我前几天在门前的池塘里钓的鱼吗？”
此话一出，桌子上一片安静。周妍僵硬地握紧筷子，想到是在别人家，她难受得咽了一口吐沫，咽下喉咙里的呕吐感。
空气中散发出特有的腥味。
过了一两秒，周婶小心地看了一眼突然变得沉默的周婷，底气不足地反驳道：“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这就是镇上买来的鱼，什么池塘不池塘的。”
周婶话落，周妍便听到旁边传来清晰的呕吐声。
她捂住了嘴巴，看向此时弯着腰，正在大吐特吐的周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