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出来不要紧吗？”
“也不能总让我一个人带孩子吧。你不知道带孩子压力有多大？”
对方听了，隐约发出了笑声，没回答。
对话的两人是坐在周妍隔壁桌的两位30多岁的女性。其中一位是周妍在咖啡店门口碰上的，穿着一身黑衣，她对面坐着的与她年龄相仿的穿白衣的女性。
周妍喝了口咖啡，听两人继续道：
“你呢，现在还不想生孩子？你婆家难道就不催你？”黑衣问。
“怎么不催？”对方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反驳道，“不过我和我丈夫都打算过一两年再要孩子。”
“你要是真想要孩子，还是赶紧的，我生孩子都差点要了半条命。你年龄真的也不小了。”
“是啊，日子一晃，转眼我们也快四十了。”白衣女性感叹道。
听到这里，周妍不禁想到了父亲。父亲再过两年就六十岁了，而她自己则刚满二十岁。这样一推算，父亲也是在快四十岁的时候，才生下她的。
母亲呢，听说是和父亲岁数相仿的，想来也是30多岁的高龄才生下孩子。
“你家最大的那个呢？现在应该也有七八岁了吧？”
“不止啦，明天就整整满十岁了。”
“就满十岁啦！”白衣服的女人听了，像是被这数字惊到了一般，微微提高了声音说道。
“嗯，一转眼就长这么大了。”黑衣喃喃道。
周妍吃了一口蛋糕，看了看玻璃窗外，对面是一栋红砖平房，她不期然想到了李婶家的屋子。
和罗叔闲聊时，说起要问问父亲自家的房子内里是不是也是红砖，但是回家了一直都忘了问这个。
虽然这不是什么大事。
收回视线，周妍喝了口咖啡，瞧了一眼趴在座椅下毯子上的猫。
猫似乎睡了。
这时，两人对话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没记错的话，你当时是在车上就生了吧？”白衣女性道。
“嗯啊，就是在车上生的。去的路上发生了车祸，被堵了。当时急的狠，没办法，最后直接生在车上了。”
“车祸了，堵得那么厉害？”
“嗯，那场车祸算是本市发生的极其严重的交通事故之一。”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个上了新闻头条的车祸？”
“嗯啊，据说是发生了十几辆车连撞事故，地点就在现在的老汽车站旁边的省道上，电线杆是直接撞断了，当场就死了一个人，受伤的人有不少，现场十分凄惨。”
“肇事司机，我看报纸上说是一个女的。”
“嗯，就和我们现在年龄差不多的一个女人。开着一辆红色的保时捷。”
听到红色的保时捷，周妍放下了手中的咖啡杯，不禁摸了摸杯子的把手。
“那还真是可怜。”
听到这里，周妍见黑衣摇了摇头，道：“事后我听别人说，事故原因是因为这女的开车太快了，在省道上开出了100多的速度。”
“开这么快，这女人是不要命了？”
“谁说不是呢？再加上当时又是冬天，路面上结了冰，怎么不容易出事故？这女人自己除了点擦伤，倒是没有受什么伤。只是可惜了那些无辜的人。”
“我看报纸上写这女的就是公庄镇本地人？”
“是啊。就住在古安街，离这里就十来分钟的车程，现在那里已经成了有名的旅游风景区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故，不知道这女人当时被怎么处理了？”
“说到这个，这才是最气愤的地方，据说这女人的家里是有点势力的，她家人后面拿出了一张精神病诊断证明，说是女人原本就患有精神病，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应该免除刑事责任。”
“结果呢？”
“据说是免除了刑事责任的。”
“这也太不公平了吧？有精神病，拿了驾照，还开车？她家人也不管管？这是在完全包庇啊？”白衣女性气愤道。
“关键是当时很多人不信这女的有精神病？”
“作假的？”
“我也不清楚。据当时车祸现场的人说，这女人穿着打扮很有品位，一看就是家里有钱的人，而且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故，这女人一点都不慌乱，就站在旁边没事人似的打电话。这样的人，叫别人怎么相信她是有精神病的？”
“换作是我我也不信。”
“我最初也是跟你一样的想法，不过后面，因为我自己就住在公庄镇这个地方，陆陆续续听到了一些传言，便想这女人可能精神是真的有问题的。”
“什么传言？”
“这女人还没成年就未婚先孕了，于是只得匆匆忙忙嫁给了一个从外地来这打工的年轻人，生了小孩。不过，这个年轻人是个花心的，常年在外面找女人。女人气不过，便报复着，也学着在外面找起男人来。”
“过得这样不幸福，怎么不离婚啊？”
“是啊，一般正常的人都会想着自己丈夫是这样靠不住的人，应该都会离婚。不过，这女人就是没离。”
“是因为太爱她丈夫了吗？”
“那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别人说，小孩好像不是她丈夫的。”
“她丈夫知道吗？”
“应该是知道的。不过女方家里有钱，听说她丈夫当初正是看重她的钱，才和她结婚的。”
“既然要结婚了，为什么不打掉别的男人的小孩好好开展一段新生活呢？”白衣女性疑惑道。
黑衣女性听了，没有回答，而是喝了一口咖啡。
白衣女性也没追问，而是等她放下杯子后，问道：“后来呢？”
“原本出轨对象，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想到女人最后却认真了，爱上了对方，更是想要离婚跟对方在一起。”
“离成了吗？”
“没有。对方也是结了婚的人，有妻儿的，坚决不同意离婚，到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但这个女人心里始终放不下男人，又找上了男人，于是两人就这样纠纠缠缠了好多年，直到那场车祸发生的三个月前，好像男人坚决地分了手。于是，女人的精神就完全崩溃了。听住在女人附近的邻居说，那三个月他们晚上都睡不上好觉。”
“是做了什么事吗？”
“听他们说，女人经常捡些被丢弃的猫啊、狗啊这些小动物回去虐待，晚上不是听到女人的大哭大叫，就是听到猫狗的凄厉叫声，场景非常恐怖。”说完，黑衣女性补充了一句，“你也知道猫的叫声是什么样子的，你想想那场面，难怪他们晚上睡不成觉。”
周妍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椅子下的猫，只看到一条白色的猫尾巴，闲适地甩了两下。
“这真的没人性了啊！将自己的怒气发泄到动物身上算是怎么回事？”
“所以说，这女人精神也不是没有问题的，”
“都是她自己造的孽！能怪谁？”黑衣女性牙咬切齿道。
“最后听说，是送去了精神病院的，所以后面也就没听人提起过了。”
“她家人送的？”
“嗯，强制性的。那场事故造成的损失，她家人该赔的钱都赔了。听说，赔的挺高的。”
“但是那些人受的伤害，不是光赔钱就能弥补的啊。”
“是啊，你说到这个，我倒是又想起一件事了。据说那个当场就死了的男人家里，就是坚决不要赔钱，只求将女人绳之以法，而多次上诉。不过耗了好几年，这人家里的钱财也花得差不多了，到后面也不了了之了。”
“最后，还是收了钱吗？”
话落，伴随着一声无奈的叹气声。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想必应该是的。”
黑衣女性说完，也跟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之后，两人谈起学生时代的事情了。周妍却已经没有心思再去听了。
从听两人说到红色保时捷开始，她就在网上搜索相关的车祸新闻。
十年前的新闻，要搜到相关报道不是那么容易。
所幸，那是一件大新闻。她在换了几个搜索词之后，总算在一个贴吧里看到了当时的新闻报道。
2005年2月14日上午8时53分，梅井市公庄镇汽车站附近的省道发生连环车祸事故。截至14日22时，事故已导致3人死亡，11人受伤。
肇事司机受轻伤，事发后随即被公安机关控制，目前正在接受调查。
也许是时间太久的缘故，发帖的图片大部分已经显示不出来了。
唯一显示出来的图片，是一张陌生男性的照片。五十来岁的模样，脑壳大，脸盘圆，且剃着光头。
图片下没有相关文字介绍，周妍一时无法分辨出这人究竟是谁，与这场事故有什么样的关系。
于是，她往下翻了翻。
回帖的人很少。想来那个时候，上网的人并不多。
少数几个发言的，也只是跟帖“太惨了”。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翻到后面，连续显示着好几个此用户已被屏蔽的信息。
一直翻到最底层，周妍总算看到了一条有用的跟帖。这条发帖时间显示的是7月份，距离最早的发帖时间2月份，已经过去了约半年时间。
发帖内容如下：
肇事司机，是一位名叫蒋云琴的37岁的女人，就住在公庄镇古安街。
她的丈夫叫李洪达，经营着一家家具店，地址就在公庄镇的茂达工业区。
事故发生后，她的家人就以此人“精神有问题”将她从公安局里保释出来。
内容在这里就戛然而止了。整个发帖内容分了三次来发。原本这条贴子还写了一些内容，但是被删了。
发帖人是匿名用户，周妍点进去，页面没有其他内容。
周妍退出贴子，又继续在网上搜了搜，但是再没有看到与之相关的新闻了。
于是，她又进了这个贴子，拉到最底下，看着这位匿名用户提到的两个地名。
公庄镇古安街。
刚刚她旁边的这两位女性，也提到了这个地名。
于是，周妍决定去这个地方看一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