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妍家坐了20多分钟后,姜雪莹提出要回去了。
周妍将她送到了门口。
在门口姜雪莹似乎迟疑了一下,转过头来,皱起细细的眉头,说道:“你刚刚问的古安街火灾的事情,我想应该是有人纵火放的。”
“纵火吗?”周妍反问。
“嗯。不少人是这么猜测的?”
“纵火犯抓到了吗?”不用问,周妍也大概猜到了答案,不过她想确认一下罢了。
“没有。”
“知道是谁吗?”
姜雪莹连思考也没思考,摇了摇头,果断道:“不知道。”
“火灾发生时间是早上七点多,天气寒冷,很少有人起得那么早。”
解释完这句,姜雪莹脸转向路的方向,不再看她的脸,道了一句“我先走了”便离开了。
周妍心不在焉地看着对方飘逸的黑发轻轻地晃动着,脑袋里一通被搅和。
回到客厅,周妍一边整理着纸杯,一边思考着刚刚姜雪莹最后告知她的这件事。
虽然在自己问出古安街的事情时,便想到对方可能会产生疑惑。不过,姜雪莹临走时,为什么还要特地向她提及那里的房子起火的原因是有人故意纵火的。
对方似乎看出了她很在意这件事情,而故意告诉她的。
普通人回答他人的问题,总会习惯性的思考一下再回答,然后给出答案。
周妍回想了一下姜雪莹回答“不知道”时的神情,对方连思考也不用,就很肯定地表示自己不知道纵火者。
对方语气能这么肯定,要么是知道谁放的火,但是却不想暴露对方,所以急忙掩饰。
要么是对方对火灾这件事情非常了解熟悉,所以不用思考就道出了答案。
如果是后者,姜雪莹为什么对火灾这件事情这么熟悉呢?
是住在附近?还是说,她原本——认识那个女人?
想到这里,空气中传来窒息感。
周妍甩了甩了头,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了高中时发生的一件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直到现在,每当回忆起这件事情,她心中还是会有所不安。
在与姜雪莹成为“朋友”后不久,她就没有收到过女人的来信了。比起有规律的收到来信,突然断了信更加让她无所适从,更加感到恐惧。
信箱,设在学校的西栋教学楼,离她所在的东教学楼,隔着千米的距离。
在日日蹲守着信箱之后,她发现了这样一条规律:寄到学校的信,总是在周一的时候由邮递员统一送过来。
于是,每逢周一的这一天,她几乎是一有空闲时间就跑到西教学楼去看看信箱,就连课间休息的十分钟里,她也不放过。
直到拿到信,她才放宽心。
不过,某一个周一,她一直守到宿舍快关门了,也没有等来她的信。
那一天下着暴风雨。她想着可能下雨的缘故,邮件耽误了,于是她一大早趟水去看了信箱,仍然没有看到寄给她的信。
接连几日,她一直守在信箱前,仍然是一无所获。
而自从这一个周一没收到信后,她便再也没有收到过一封女人的来信。
具体是哪一个周一,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了。不过,与那个周一前前后后紧挨着的日子,几乎是连日下着暴雨。他们学校因为排水设施老旧,最后被淹了。校园里积水普遍达到1米多深。
而她所在的东教学楼,因为地势低洼,积水更深,达到了1.5米多深。
她在信箱前连续几日蹲守了几日之后,学校发布了公告,因为涨水的缘故,出于安全考虑,责令所有学生呆在宿舍里。
有两天时间,他们被困在宿舍里,严禁出宿舍,完全靠学校老师送的外卖度过整整一天。
因为周一没有受到女人的来信,周妍心中累积的恐慌几近濒临爆发状态。在老师宣布禁令的当天,她就偷偷溜出了宿舍。
所幸,从宿舍到西教学楼的路,积水大多在1米深左右。虽然看不清水下的情况,她还是很顺利地到达了西教学楼。
隔着两百多米的距离,周妍看见信箱几乎被水淹没了一半,没被水淹没的信箱有几个甚至半敞开着的。
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各种物事,周妍一眼就看到了信箱前的水面上零零散散漂浮着纸片,心里咯噔一声。
走近了看,当发现这些纸片并不是信封,而是一些作业本时,她稍稍地松了一口气。
信箱呈柜子似的样式,有很多小抽屉,类似于过去的老药柜。一共6排,每排8个柜子。按年级由低到高排列。
因为有一定年头,柜子上写着年级与班级的白色油漆,变得有些模糊。
标志着高一(3)班的抽屉箱里,安设在最底下的位置,已经被水完全淹没了。
周妍凭着记忆摸索着找到抽屉所在位置,是封闭的。她稍稍安了心。
她一只手艰难地抽开抽屉之后,另一只手紧接着在抽屉里摸索,然而并没有摸到一封信。
抽屉里空荡荡的。隔了一会儿,水面上并没有什么纸片浮起。
谨慎起见,她为了确认自己真的找对了信箱,将抽屉从水中捞了出来。
棕黄色的抽屉正面右下角的位置,用白漆写着高一(3)班。白漆虽然模糊,但是勉强还是能够辨认出是“3”这个数字。
并没有错。
她将抽屉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了又看,连一点纸屑也没有。
什么也没有,这正是她感到奇怪的地方。
平日,她取信的时候,信箱里总是或多或少留着好几封信。有些信甚至是好几个月前就放在那儿,一直都没人领取。
因为她们所在的教学楼与这里隔着一段距离,忘记来取信是常事。关系好的同学之间可能会捎带过去,但总有一些人的信会被人忽略。
像现在完全没有一封信的情况,周妍从来没有碰上过。
而且她所在班级的信箱里还有两三封信是寄错了地址的。
信封上收件人的名字,周妍从未听说过,并不是她班上的同学。
她又看了看淹没在水里的其他几个班级的信箱,同样是空无一物。
不过,有些信箱她的手触摸上时,能够感受到信箱被人打开过,并没有关紧。不知道是被水冲开了,还是被人打开的?
她又看了看没被水淹没的一些高年级信箱,
第四排、第五排的信箱是空的。但是最高的那一排,她垫着脚吃力拉开抽屉时,就感到了不同寻常的重量。
拿下来一看,果然里面是满满的信。
她一眼就看到了明显不属于高三年级的信。信封上写着高二年级某某班某某同学收。
正当她抱着抽屉准备进教学楼里面时仔细看时,学校的执勤人员发现了她。
她被批评教育了一番,装着信的抽屉被执勤人员强制性地抱走。
在执勤人员从她手上抱走的一刹那,抽屉里的信封微微移动了一下位置。周妍惊讶地看到了有一封信的收件人是“姜雪莹”。
“这里面有我同学的信?”她并不是很确定,但还是肯定地说出是自己的同学,指了指信箱,并开口要求再仔细看一看。
然而,她碰上的刚好是一个不通情理的执勤人员,丢下一句“以后这些信我们会统一发下去”,便没有商量余地将之交给了值班室里的另一个人,并交代对方多注意周围情况,然后牢牢地看着她将她送到了她所在的宿舍。
几天后,积水完全退了下去,又隔了两三天,姜雪莹提着一个装了信的的袋子走进了教室,放在讲台上,交待了一句“信到了”,然后走下讲台。
周妍见她两只手空空的,手里没有拿着信,但是当时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思考姜雪莹手里为什么没有信,她几乎是在姜雪莹提着看似装着信的袋子进来时,全部精神都集中放在信上面了。
待确认是信时,她就快步走上了讲台。
她翻了两遍,没有她的信。
原本讲台上一叠信,也被陆陆续续的拿走了。只留下三封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寄错了地址的信。
这些信都好好地保存下来,却没有她的信,她感到一阵恐慌。
她消沉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其间,姜雪莹抬头看了一眼。
那个目光,怎么形容呢?像是惊讶、疑惑,又好像带了点别的东西。
这时,周妍总算想起自己看到过她的信的事情,她随口问了一句对方有没有收到信。
姜雪莹用力地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周妍心中讶异一闪而过,但马上又被没有收到女人的信这件事完全占据,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思考别的事情。
因为没有收到信,接下去的几个星期,她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恐惧中。
之后,因为涨水的缘故,原有的信箱几乎报废,学校新购置了信箱,出于两栋教学楼隔着一段距离取信不方便的考虑,她所在的东教学楼也安设了新的信箱。
而且,出于隐私考虑,每个信箱都配备了锁和钥匙。
周妍力争当了管理信箱的干部,这让她心里稍稍安了心。
但是,自这以后,女人的信她却从没有收到过了。
周妍提起热水瓶,站起身,准备回厨房时,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门外周峰的家。
现在回想起这件事,很多地方都充满了疑惑。当时执勤人员抱走信箱时,周妍确定自己看到了“姜雪莹”这三个字。
但是问姜雪莹她有没有收到信时,她说没有。事后冷静下来,她也想过对方的信是弄丢了,因为班上也有其他同学反映他们没有收到信。
不过,每每回忆起信箱里放了许久的寄错了地址的三封信时,周妍总是心有不安。
就连那三封信都安好无损,她便想姜雪莹的信怎么刚刚好就弄丢了?
其实早在后来她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她甚至有怀疑是姜雪莹拿走了她的信。因为那次的信,是由姜雪莹提回来的。
不过,这一想法在她看到成绩榜上,高二年级也有一个叫姜雪莹时,就一下子变得不确定了。
当时,匆匆间,她没有看到收件人的班级,她也不确定她看到的那封信是属于高二的姜雪莹的,还是她认识的姜雪莹的。
至于那位执勤人员,周妍也观察过一段日子。
这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男性,皮肤黝黑,平时不苟言笑。后来她打听到对方是高三数学教学的年级组长,名叫陈亚融,一贯以严厉教学而出名。
偶尔在路上周妍不经意地碰上他,对方投到她身上的凌厉眼光,总是让她感到心慌。
周妍擅自地认为对方发现了自己秘密,每每看到对方时,感到恐惧的同时,也感到一阵恶心。
到后来,周妍习惯性地避着这人走路,与这人几乎就没碰上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