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炀接旨。”
……
“祁大人接旨。”
……
“请祁大人出来接旨!”
……
一品承旨徐继泰端着玉轴,扯着嗓子叫唤半响也没见人来,面前跪着的侍从、护卫也没人做声。徐继泰提了衣摆就要下台阶,余光瞟见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过来。
“臣……臣祁炀,接旨……”
来人可不就是祁三吗?
“诶呦,大人嘞!欢喜不是这样欢喜嘚!”
徐继泰是外城人,当初是通过孟谞推举上来的,在过殿测时,一口流利的乡言差点没把在坐考官送走。他在乾城待了十几年后,口语稍稍改化些,没那么扎耳朵,却也是一声独秀。
祁三一下子清醒过来,“老徐!”
徐继泰给他使眼色,生怕这个醉鬼在这节骨眼上来个老友相认,发酒疯,“祁炀接旨!”
祁三反应过来他是来传旨的,便收敛住欣喜,撩袍伏地,“王上宁安。”
徐继泰和一旁同为承旨的官员展开玉轴,大略过了一眼,六尺长的缎面上,起码有四分写着祁三的美言……
“咳咳。”徐继泰清了清嗓子,开始宣读圣旨。
“宣見三十七年,奕国国主诏。孤以钦承宝命绍缵鸿图,霈纶綍之恩,诞敷庆赐……”
长长的缎面念了足足两个时辰才到谢恩,徐继泰虚虚松了口气。改天去和王上商量商量,他宁愿去阁里撰笔录,也不想再顶着日头念两三个时辰。
“祁大人领旨谢恩吧!”
徐继泰笑得和蔼,天晓得他的手都酸的没知觉了。
“王上宁安,奕国昌盛!”
送完玉轴的徐继泰并没有跟随回宫,他走出祁府没几步路就说闹肚子,没等同伴就没影了。
去哪“闹肚子”了?自然是祁府。
“老祁!”
正在思索玉轴放哪的祁三被吓了一跳,旋身,一张老脸立在眼前。
“继继!”
“……”
回应祁三的不再是老友的怀抱,而是一记扫堂腿。
祁三敏捷地躲过,擒住身侧的绿植向他扔去,“看盆!”
徐继泰连连退后,在过一道坎时险些摔跤。
“不来了不来了,你宝刀未老,徐某甘拜下风!”
“你个老小子!”祁三笑骂,让下人把污秽收拾干净。
“走,去我屋里头喝酒去!”祁三大手一挥,搂住了徐继泰的肩膀,“喝什么你随意挑,我已经让人去请孟老头了,让他把家里腌的老腊肉也捎来。”
“腊肉灌肠饭!”
“对头!”
“这个好这个好,自打你离了乾城,我就没吃上正宗的腊肉灌肠饭了,这回多做点多做点,我要吃够本!”徐继泰满脸兴奋,显而易见是个老吃货。
“够本够本,绝对够够的。恰好天冷,再喝点烧酒,美滋味。”
……
……
祁三将徐继泰带去后院坐着,自己去了厨房做他的拿手好饭……
腊肉灌肠饭是祁三唯一做的能吃的东西,亦旪出门了,他又想亲自招待好友,所以才决定做这个。
这个天气,能吃的果蔬已经没有多少种了,祁三将它们混在一起,又调了几叠酱汁。
不会做菜会调酱汁?他只是把看起来能加进去的都加了一点而已………
下人提着块腊肉进来,祁三就知道,孟谞来了。
控饭,切腊肉加灌肠翻炒,倒进饭里,再翻炒均匀,撒上葱花,加一片煮熟的胖头菜,一切就绪。
下人端着祁三的成品跟在他身后,突然发现自家大人停了下来。
“大人?”
祁三摆扬手示意他别出声,“你且先候着,待我唤你再进来。”
“是。”
下人低头候着,只听得屋里头哄声乍起,肩头被人拍了下,他知道,可以进去了。
下人唯唯诺诺地低着头,主子是什么脸他也没看着,端出三碗饭放下就退身出去了。
屋内的祁三脸色是不大好看的,原本想的是,三个老友一起聚一局,喝点酒,完事醒醒酒,在高声阔谈一番,聊聊未来。现在,什么的没了。
他对面坐着的宋其端莞尔,“是后生不请自来,大人也不必以此面态相对。”
这话一出,祁三抽了抽嘴角。这来蹭饭还怪自豪?
“是宋大人先来我府上,而后见时辰不早,我才领了来他一起凑桌。”
孟谞的圆场显然是失败的。
祁三冷哼一声,“宋大人果真好手段。”
在座除了他俩,没人领会这话是何意。宋其端歪头笑,“祁大人也不赖啊,如此隐晦,大人都能明白,后生哪敢在您面前造次。”
宋其端拍起身拍拍衣摆,“行了,我就不在这讨人嫌了,后生告辞。”他潇洒转身。
“慢着。”祁三叫住他。
宋其端的狐狸眼眯起,面容诡异:“大人还有何吩咐?”
“把你吃掉地上的果屑带走。”
……
……
日中天,素衣少年行走在田间小路,怀里抱着一只大脸兔。
“过会就到了,那边有泉眼。”
洛亦旪要去哪?这旮旯地有什么东西?
“你莫急,慢慢走。”大饼很渴,但它还是忍住没说。
“早知道把你放祁府了,我娘埋的地方有些偏僻。”说到这,亦旪的眼黯了黯。
前年发大水,淹了他娘亲的墓,迫不得已从城郊迁到这旮旯地。
’你姨娘生前命苦,死后应归安宁。但水浸管乃大凶之兆,水泡骸骨,英灵不安,为了你娘亲好,我们考虑迁墓’
是,为了他母亲好,但是他作为当事人儿子,却没有在当时被召回,甚至于在一年后才知晓。他父亲嫡母行的一桩’好事’,可真真是……
终究到底,还不怕墓地的风水坏了洛府的运势。
大凶?到底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