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儿,你打开这封信时,我必然不在你身边了。你要记住,你的身份,绝不仅仅是这小小的将军府的七小姐,更是顾氏一族真正的主人。当年我与你父亲相爱,却不料被仇人发现了踪迹,无休止的追杀,当时我身怀有你,迫不得已嫁给了将军顾靖,装作早产生下了你。你身份之高贵绝非这小小的将军府可以束缚住,而你身上的担子也绝对非同寻常。你父亲是顾氏一族的少族长,我却是流落江湖的武学世家之后,身负血海深仇。我早已知晓你父亲怕是凶多吉少,在离开的时候,他把顾氏一族的力量交给我,如今,我将它交给顾氏后代,也算是让顾氏有后,而那玉镯便是信物,这股力量的地点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你父亲当时只是交代我,拿着这信物,去东阳国的富岐山,便可寻到。玉牌是我这个不称职的母亲给你留下的一点子心意了,里面的钱是我一直带在身边的,各个钱庄都可以取,是笔不小的数目,你要好好加以利用。而那粒药丸,则是为了让你体内的力量加以融合。从你出生我便知晓,你体内存在着我和你父亲两股内力,却无法相容,因而你要千万小心。倾儿,顾氏一族不可灭,当谨记。母,沈飘飘留。”
顾言倾挑眉,沈飘飘……母亲叫姜依,怎么会是沈飘飘呢?难道改名了?还是这个人根本不是?不过这顾靖不是她的父亲,这倒是挺让人惊讶的。
顾氏一族,又是顾氏一族,这顾氏一族,到底什么来历?
顾氏一族,又是顾氏一族,这顾氏一族,到底什么来历?
未及细想,就听到脚步声渐渐逼近,不似翠儿,顾言倾赶紧把那张纸点着,烧掉,让这个秘密化为灰烬,这天地间,便只有天知,地知,她自己知道。那个药丸想也没想就扔进嘴里了,玉镯也快速的戴在手上,玉佩被挂在腰间,也不显得突兀。而装着这些的木盒,则被她毫不客气的扔进了柜子里。
“哟,还在这悠闲的喝茶呢。果然是小野种,不知好歹。”房间门被大力地推开,进来两个麽麽样的人,还有几个侍卫在门口守着。
“将军府的规矩什么时候容得下以下犯上的奴才了。”淡漠的声音,冷冷的眼神放在来人身上,让那人不自觉的颤抖一下。
“哼。奴才怎么了。你这个不受宠的小姐,比那乞丐好到哪去?也不好好摆清楚自己的身份,免得连命都没了。”
“命吗?呵。那我们就赌赌看。”
“赌什么?”麽麽看着顾言倾的模样,下意识地问道。
“赌命。赌你先丢了这条命,还是我先丢了这条命,如何?”顾言情似笑非笑的看着麽麽,却让麽麽心里有种强烈的不安。
“哼,谁跟你赌。快走,将军要见你。真是,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连三小姐她们都敢伤了,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哼,不知好歹。看你这次还怎么得瑟。”
顾言倾微微笑着,心里点点冷笑。不知好歹么?也许吧,但是很快就会知道,到底是谁不知好歹了。
一路上顾言倾都很沉默,站在正堂之外,听着里面哭哭啼啼的声音,心里也知道这必然是告状的来了。
一步一步迈进正堂,顾言倾直直地站着,打量着坐在首座上不发一语的男人。
这就是她那个将军父亲?
长得倒是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脑子了。
顾言倾打量顾靖的同时,顾靖也在审视着她。
这就是他的那个七女儿?
“你可知错?”顾靖问道。
顾言倾挑挑眉,“何错之有?”
“你打伤姐姐还不知道犯了什么错?小小年纪就这么狠心,还有没有教养!”顾靖一拍桌子,怒斥道。
顾言倾微微勾唇,“教养?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提教养?我是没有教养?我没有教养怪我了?把我生下来就扔在那破院里自生自灭,你跟我提教养做什么?”
顾靖眼神深邃,不再言语,心里因为顾言倾的话生出那么几分愧疚来。
“老爷,你看看,这野丫头竟然还不思悔改,老爷一定好狠狠地惩罚她啊。”说话的是顾靖的继室夫人,正是顾玉莲和顾玉莹的生母。
“就是,姐姐说的一点不错,小小年纪就这般残忍,长大了那还了得?老爷,欣儿……欣儿她才十二岁啊。”这位附和着的是顾可欣的生母,妾室陈虹。她出身也是说得过去的,是户部尚书的庶妹。
“你还有何话说?”平淡的语调不含半分感情,顾言倾却只是静静的站着,看着她们似乎是在看跳梁小丑一般,可笑至极。
“没什么话说。对于欺凌弱小,不念亲情的人,从今天起,我就不会再手下留情。目无主子,伤天害理,仗势欺人的奴才,更是不必留了。父亲不是应该感谢我么,替你除去了那么多祸害。”顾言倾笑着,眼神紧紧的锁着顾靖。
体内的药力在慢慢的消化,两股原本不相容的内力也慢慢地融合在一起,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的结果,而是会比这更强大,只是这融合的过程有些痛苦,她没想到会变成这样,现在的她,虚弱得不得了,额上虽然没有流下汗来,却也是面色苍白,就连现在站着,都是强撑着的。
“这么说,是我冤枉你了?”
“没冤枉。因为她们确实是我弄成这样的。”
“那你还不认错?”
“为何要认?我有何错?凭什么让我认?”
“就凭她们身上的伤,你觉得还不够么?”
“那我身上的伤呢?父亲只顾的她们身上的伤,便要让我认错。那我身上那么多的伤痕,谁来给我认错?我可从来没听到她们一句的认错,还以为父亲不管呢。”
顾靖的眼神复杂的看着顾言倾。这个女儿,他从来没有管过,因为看到她,就会想起那个他深爱却得不到的女子,沈飘飘。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女儿,已经这么大了,已经长得如此出色,更没想到,当初只是不想看见她,见人思情,却让那么多人去欺负了她。
“那你想要什么样的补偿?”顾靖的话一出,不仅几个夫人愣住了,几个女儿愣住了,就连顾言倾也愣住了。
她想过顾靖的各种反应,却唯独没有料到这一种。
“你要补偿我?”
“不好么?”
“很好。”
“那你想要什么补偿?”
顾言倾低着头,嘴角慢慢地上扬,即使是一个很小的弧度,也能表明她愉悦的心情。
“什么补偿,父亲还是单独跟我谈吧。毕竟,女儿想要的补偿,未必是父亲想给的。”
顾靖挑挑眉,沉默了一会,突然站起来大笑了起来,走过去把瘦弱的顾言倾抱在怀里,直接带着她往她所住的小院儿去。他也想看看,他的女儿,这些年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二夫人教女无方,关禁闭三个月,没有命令谁也不许放她出来。都散了吧,这件事过后再说。”说着,顾靖头也没回的就离开了正堂。“小七,以后,就叫爹爹,嗯?”顾靖抱着怀里的小人儿,瘦瘦弱弱的,眼神里的倔强确实让他心疼不已。
小七?什么东西?“我叫顾言倾。”顾言倾满头黑线地看着这个移动座椅,他在叫她?
“顾言倾?你母亲确实给你取了个好名字。”顾靖点点头,怀里柔软的触感让他不想放下这个小家伙。他有这么多孩子,可唯独这一个,让他打心眼里心疼了,心里也多了几份愧疚。
正堂里,几位夫人和小姐都面色不善,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不甘心地离开,回自己的院子里去了。唯独坐在角落里的那个女子,眼神复杂,脑海里转了一百八十个弯,也没转出什么来,迟疑不已。
顾靖看着面前的小院,脸色难看的紧,再走进去,那屋子里的简陋让他这张老脸都红了。他偌大的将军府,竟然还有这种比那柴房刚刚好上一点的地方?
顾靖黑着脸踹了一脚吗,那门摇摇晃晃的竟然就这样掉了。
顾言倾看着这个便宜爹,满头黑线,要不是她现在浑身无力,绝对跳下来离他远远的。
“七小姐就住在这种地方?”
“是。”翠儿跪在地上,低着头,颤巍巍的,不敢抬头看一眼。
“大胆的奴才!她是我将军府的小姐!你们竟然也敢如此苛待!”闻言,顾靖马上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
“将军恕罪。这些都是管家麽麽安排的,说是奉了夫人的意思,让小姐住在这里。平日里小姐没少受其他的小姐和夫人的欺负,奴婢……”说着说着翠儿就红了眼。
“你起来吧。”顾言倾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小凳子上。虽然这个房间确实破烂了一些,但是却干净整齐的很,这都是翠儿的功劳。
“小姐……”
“让你起来你就起来。你记住了,你的主子是我,不是将军爹爹。”顾言倾凉凉的看了一眼翠儿,没再说什么。
“是。”翠儿心里一惊,本身就是个机灵的丫头,自然能够明白顾言倾的意思。她只有一个主子,只要只听着一个主子的话就够了,其他人,与她何干。
顾靖原本想要发火的,看见这一幕眉头微皱,眼神玩味,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心里一个劲地感叹,不愧是他顾靖的女儿!
“翠儿,你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小姐。”
看着翠儿出去,顾言倾才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顾靖,“爹爹这么生气做什么?九年了,就算有母亲照拂,我也过得如此这般,如今没了母亲,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说这话的语气不甚在意,这也是顾言倾故意的,她要让顾靖对她有愧,这样她要做的要得到的才能更容易到手,没那么多的麻烦。
顾靖确实是心疼了,对她的愧疚不减反增,顾言倾越是懂事越是不在意,他就越愧疚,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来弥补这么多年来的亏欠。
“倾儿怕是有话要对为父说吧。”顾靖看着顾言倾的眼神充满慈爱,心里已经有所准备,无论顾言倾想要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给她。
“父亲所说的给我补偿,可还作数?”顾言倾把玩着手里的杯子,嘴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身体的疼痛已经减轻了不少,两股内力也已经慢慢地融合,她能够感觉得到体内的力量有多么的强大。但她也知道,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实力,因为现在,她还太弱了。
“这是自然。”
“第一,父亲身领将军之职,在军营的时间久的很,必然顾及不到府内的事情,而我,就要做父亲不在府内的时候,主事的那个人。”
顾言倾平淡无波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顾靖,不错过他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惊讶和震撼,也没有错过那抹疑惑。
“父亲想问什么?”
“你年纪尚幼,府内之人必当不服,这……”
“我要做的,是这将军府背后的那个人。所以,府里其他人怎么想都不要紧,只要管事的那几个服我不就好了?”
“那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我可以把他们叫过来,但是你要让他们信服你。如何?”顾靖笑笑,他觉得这似乎也是蛮有趣的一件事情。
“可以。”
顾靖慈爱的揉揉顾言倾的小脑袋,这才注意到她脸色那与众不同的苍白,也只以为她身子孱弱。还有身上那破旧的衣服,远了看着素雅,可仔细一瞧,便知道不是什么好货色,被他强压下来的怒火,在这一刻又有了爆发的趋势,心里对于掌管后院的夫人也多了几分不满。
“倾儿刚才所说的第一,想来应该还有下文吧?”顾靖对这个女儿越发的满意了。
“第二就是我要府里侍卫暗卫的分布图。”
“你若是要做我将军府的背后之人,则必然是要掌握这些的。待你收服他们之后,你便是不提,我也是要跟你说说的。”
“第三,休二夫人平妻位,降为妾。”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但也仅限于此时。
顾靖沉默了一会,想想倾儿这些年受的苦,全是她一手造成的,而且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他虽然不知道完全,却也了解几分的,这位二夫人,自然功不可没呢。想到这里,顾靖点头了,“可以。”
“最后一条,只要是我做的决定,父亲不可以反驳。”
“这是自然。”
“那就请父亲把管事请来吧。今日父亲如此决定,他日,我必还父亲一个安定的将军府。这将军府表面上与平日无异,但是所有的一切,都会与以往不同。”顾言倾站起来,说这话就往外走。
她相信这个便宜爹一定不会再让她住在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