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小孩脸上表情的一愣,可能是没有料到陈默这么好说话,他们有几个人明显做好准备打一场的架势,闻言互相对视几眼,眼神微微有些松动:“既然是新来的,就要知道我们这里的规矩。我们的老大叫做‘铁王’,既然在这里住,就要交保护费,每周每人十罗元,出了城我们管不了,但在这里只要你交了钱,我们就会护你们平安。所以先报上你们的名号,你们睡在哪儿,明天我们自会有人去找你们收钱。”
他说的掷地有声,罗小雪有些愣住了,这半大点孩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学人去收保护费,罗小雪有些不高兴,先说她本来就一分钱也没有,再则说,被一群小屁孩骑在脑袋上说出去也挺让人笑话的。
罗小雪正要开口拒绝,陈默却率先开口:“你们老大是什么人?”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见到他。”那个开口的男孩一脸倨傲。
陈默点了点头,他环视这些小孩一圈,淡淡说:“话我只说一遍,想要保护费可以,让你们的老大亲自来拿。我叫罗小桃,还没有找到住所,不过我想以你们的情报网,想知道我们今天晚上睡在哪儿也是轻而易举吧。”
男孩有些愣住,他倒是没有想到陈默说话居然这么傲气,明明一副很好说话的态度,讲话的内容又欠揍到让人牙痒痒。男孩瞪着他,语气也变得不善:“看来你也是很懂我们这一行。那么我也不和你说废话,做人别那么嚣张,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陈默嘴角勾出笑容,有些不屑的扬起头看着他:“我嚣张自然会有嚣张的资本,你看起来也懂得不少,想必不会做蠢事吧。”
他的眼神里带了一丝威胁的意味。
男孩浑身一僵,他无法避开这个眼神,一瞬间他从陈默的视线里察觉到了和老大一样的危险。男孩抿嘴,终于退了两步:“明日我会让老大去找你们的。”
“好。”
陈默笑了笑,点头。
他的表情就好像褒奖听话的小孩,但男孩不知怎么有些不敢惹他,与他的同伴们又退回了庙宇里了。罗小雪也是发自肺腑的敬佩陈默,刚来就惹恼地头蛇。不过她也不会多说什么,陈默打架厉害是大家有目共睹的。
既然庙宇不能待,他们也不想多走,绕到庙宇后面一个偏僻的巷口处,巷口狭窄,只有天空开了个口子,这里的房屋几乎都被废弃,门窗也老旧腐烂,他们三个人蹲在一扇窗下的石阶上,确定这里暂时没有人经过,陈默也不在乎地上脏乱,直接坐了下来。
罗小雪自从来到古代之后就已经没有那么奢侈的规矩了,能坐就坐,哪怕在垃圾堆里她恐怕也能怡然自得吧,不知怎么说的有点心酸呢。
王骆花叹了口气,也坐下来,但她显然仍旧有些忧郁刚刚陈默和男孩说的那番话,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刚刚那样说不太好吧。”
“不会牵扯上你的。”陈默打断她的烦恼。
虽然这么说,但那些地头蛇们明显认为他们三人就是一伙人,王骆花才不信陈默的巧言令色,脸上的表情完全没有放松下来。陈默看了她一眼,然后说:“好了。你可以说一下为什么土匪会追你呢。”
王骆花一怔,半晌她点了点头,眼底虽然仍有犹豫,却将手伸进怀中,拿出了一块圆形中空的玉环。
这块玉环罗小雪曾经见过,那天夜里她也曾见王骆花拿出来翻看。
不过这次见的更加清楚一些,圆环上绣了雕花,是一条栩栩如生围绕着玉环雕刻的小龙。
陈默见到这块玉环脸色有些微变,但终究还是克制的很好。
王骆花垂下视线,说:“我是羽林将军二公子的侍女,你们应当也知道羽林将军前几个月被皇帝派出打仗,现在战况陷入了僵局,因此需要派兵回去请示增援。”
“请示增援也不需要你这样一个女人去吧。”陈默说。
王骆花点了点头,“我并不是为了请示增援而回来的。我和羽林将军家的四小姐从小长大,因她近日大婚,所以请求士兵将我一同带回来,不料在路上遇到敌军被冲散。我和几位士兵在赶回都城的时候,又恰巧碰上了土匪,与我同行的士兵皆被杀死,而我则被土匪掳去。”
罗小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故事的发展情节,但是陈默的眉头却蹙的很深,就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怪诞一样,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
罗小雪说:“那和沈旭追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除了人质逃脱他不甘心之外,自然还有别的原因非要把我抓回去不可。可能你们以为沈旭就是将难民集结起来成为的土匪首领,实际上他的来头谁也不知道,他不是难民,身份恐怕也没有我们看到的那样普通。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知道他的野心很大。他......想要起义。”
王骆花声音放低。
陈默皱眉,在这个时段说出“起义”这种话一定要有一定的把握和胆子,当今皇帝很敏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他都可能会大动干戈。陈默压低声音,冷声说:“你说话可有证据。”
王骆花也察觉到自己刚刚说话有些太直白了,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她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轻声说:“这块玉佩,是我偷来的。”
她将玉佩摊开,陈默想要拿过去看,她却很快收回了手,露出警惕的眼神盯着陈默。
陈默眼神微变,嘴角冷笑:“我如果真要拿你的东西,就算再来十个你恐怕也无法阻止我。”
他说话时带着阵阵冷气,王骆花瞳孔一凝,她无法忽视陈默带给自己的威胁,一瞬间他的身上根本无法看出一点点属于女孩的影子,面前的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少年。
罗小雪一惊,她看出王骆花的视线变化,猛地推了一下陈默,大声说:“小桃。跟你说多少次了,女孩子说话要温柔一点啊!”
陈默看了她一眼,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但眼神微微柔和了一些,别过视线:“抱歉。因为我从小被当作男孩对待,所以讲话不知不觉就会这样。”
王骆花点了点头,却也不知道究竟信不信,但她沉默了半晌,继续说:“你们可能不知道,但这块玉佩,我只在一个人的身上见到过。”
“谁。”
罗小雪虽然完全没有听懂她究竟在讲什么,但出于对故事的尊重和好奇,她还是提出了疑问。
王骆花垂下视线:“二皇子。”
她的声音沉重,带着一丝丝莫名的压迫力。罗小雪不明所以,但还是有些吃惊这件事情居然和皇家牵扯上了关系。王骆花说:“二皇子曾经来拜访过将军府,那时候我跟在二公子的身边不小心见过,这是他贴身佩戴的。我不明白为什么这块玉佩会出现在一个土匪首领的身上。”
“有两种可能性。”陈默忽然说。
王骆花一愣,看向他。
陈默挑起笑容,带了一丝丝的恶意:“第一种,是土匪偷去的。但是想要从一个皇子的身上偷东西恐怕这难度也不小,但也不能否认确实会有这种可能性。而第二种嘛......”
陈默拖了长音,扬起头看着王骆花,却不继续说了。
王骆花脸色有些苍白。
罗小雪莫名其妙看着他们,但她还是稍微能够懂陈默的意思,于是她不由说:“你不会想说这个二皇子和沈旭有勾结吧。他一个皇子干嘛要勾结土匪头头。”
“对啊。究竟为什么呢。”陈默的表情有些玩味。
王骆花忽然猛地摇了摇头:“政事上的事情最好不要过多的猜测为好。免得惹祸上身。”
陈默倒是一副和我无关的表情:“是你先说的。”
王骆花没吭声。
陈默继续说:“那你是什么时候偷走的玉佩?”
“就是趁乱偷走的。”王骆花说,但她的脸色很难看:“但我想,沈旭可能发现我的举动了。那天夜里我正好从他的帐篷里逃出来,刚好与朗月遇见......朗月就是沈旭的手下。因为场面太乱,他想冲过来抓我,却被我逃走了。我想他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告诉沈旭的。”
王骆花说完叹了口气,眼神有些悲凉。
陈默说:“为什么你要把这块玉佩偷出来,有些东西,像我们这种人还是少管为好。”
“怎么可能不管!我可是羽林将军府的侍女!”王骆花的神情有些激动。
陈默露出笑容,但实在说不上是善意:“对啊。羽林将军可是出了名的忠诚。碰到乱臣贼子,一定要早日揭发是吗。”
“你既然知道我的意思,那我也不需要再多说了吧。”王骆花说。
陈默点头:“知道是知道,只是无法理解你的行为。”
“我的行为你不需要理解。我只是将我的缘由告诉了你,作为透露秘密的条件,你应该将我平安送去都城。”王骆花说。
她收起玉环,神色带着一丝倨傲。
罗小雪有些无语,哪有这样求人的态度。她真想当场打死这个不要脸的家伙。
陈默却说:“这块玉环揭发的不仅仅是一个想要起义的男人,更加牵扯到皇嗣内斗。你知道将这件事情说出来又将引发怎样的灾难吗?”
“那又如何。羽林将军的存在只为皇帝一人服务,即便是皇子,也应该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
王骆花眯起眼睛。
陈默却莫名鼓起掌来:“一个小小的侍女也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羽林将军的家教实在让人望而生畏。既然你已经猜测到后果,我想再怎么劝说你也不会回头。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你真的是一个普通的侍女吗?”
王骆花眼神微变:“我当然是。”
“不管你是谁。从土匪窝里逃出来,即便你是一位公主,也完了。”陈默毫不留情说出残忍的话。
王骆花果然脸色铁青,牙齿咬出声响:“我什么也没有做!”
“有没有做只有天知地知,你知。”
陈默淡淡说。
王骆花噎住,但她很快垂下视线:“随便你怎么说。我现在只想知道,我们该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放心吧。你既然将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了我们,目的不就是拖我们下水吗。”陈默说。
被戳穿心事,王骆花有些微微怔住,忽然她微微眯起眼睛:“你果然不是普通人。”
“我不是普通人你应该早就知道。当初我放火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跟在我后面,然后装作无意之中闯入我们的地盘。你早就注意到我了不是吗。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跟在我身后,不如做的坦坦荡荡一点,就像某个人一样。”
陈默说到这里的时候有意无意看了罗小雪一眼。
罗小雪已经完全听懵了,她觉得这两个人好像在吵架,又像是在打哑语,见陈默看她一眼,也听得出他说的那个“坦坦荡荡”的人指的就是自己。就算是罗小雪也忍不住老脸一红,其实她真的没有那么不要脸啦。
“我只是对你们很好奇。”王骆花被说中,也有些不太自在。
陈默倒是很冷静:“当然。我也对你很好奇,所以并没有阻止你的行动。不过最后得到的结果连我自己也有些没有想到,不如说我还得感谢你的出现。”
“什么?”
王骆花皱眉。
陈默只是露出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笑容。
罗小雪忍不住推了推陈默,说:“你之前说的我还能理解,但刚刚说什么,放火的时候就看见她跟在你后面是什么意思?”
“记得我之前带你逃跑走的那条路吧。”陈默说。
罗小雪点头。
“那时候她其实就跟在我们的后面,然后又装作是不小心和我们在那块空地上碰到。”陈默说。
罗小雪眼神有些变了,她看了王骆花一眼,忽然觉得这几天见到的阴谋真是比自己这辈子遇见的都多。罗小雪叹了口气:“搞什么啊。大家就不能坦坦荡荡的交谈吗?”
“你的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吧。明明也活到这么大岁数了。”
陈默对十八岁的罗小雪施以终极嘲讽。
王骆花没吭声,很明显大家还有根本没有谈妥的话,比如说罗小雪和罗小桃到底是什么人,而王骆花又是为了什么做出这么一番举动。不过他们心里也都清楚再交谈下去也无济于事,谈话也只能到此为止。
陈默说:“我知道你很想赶快赶去都城,但如果照你的说法,沈旭那个人并不简单。所以我们离开的事情不能做的太明显,我要等到明天见过那群小孩的老大才能走。”
陈默到底在想些什么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罗小雪从不过问,她只需要安稳的活下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