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皆可修行?!”张鲁身体一震。
陈修手一抬,止住张鲁的追问,缓缓道:“虽说是人人皆可修行,可为什么,一般人连修行者都没听说过呢?”
陈修看着对方下意识地点头,继续说道:“但凡修行稍有所成者,耗费不知几何。只这一点,便拦下了这世间九成人的修行之路。而这剩下的一成人中,还得剔除九成。因为往往集一家之力,甚至一族之力,方能供一人修行。“
“万万天下人,修行者逾百万,而困守玄关者就占了半数。你说,这是人人皆可修行吗?”陈修盯着张鲁的眼睛有些出神,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张鲁也直愣愣地与之对视,好似被对面那发亮的脸颊晃了眼,撇过头向星夜望去,长嘘道:“好想……去看看啊!”
少年黑黑的脸上添了些许落寞。
转眼间,只听一声咂巴嘴声:“不对呀,你这家伙这么清楚修行的道道,难道……你也是……修行者?”
陈修洒然一笑,道:“前些天刚破玄关。”
他清亮的眼中透着促狭,旋而又黯淡下去。
“你真是修行者?还是个不一般的修行者?”张鲁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他歪着脑袋看向陈修:“但修行者……都这么弱的吗?“
陈修一脸淡然,道:“修行路多艰。修行者,也并非如你所想,飞天入地,潇洒自在。“
“就拿修行的第一道门槛破关来说。破关虽难,但不至于难如斯。很多未破关的修行者,不是不能,而是不敢,不愿,去破这道玄关。破关立道基,破而后立。但这个破的代价是神损命伤,若不能及时补养回来,无异于自寻死路。”陈修拿起水袋又喝了一口。
“一位徘徊在破关境界的修行者,力能扛鼎,奔如骏马,只是等闲。控物豢灵,能耐之属不一而足。”他眼神飘向张鲁,明显是对这少年土鳖见识的无声嘲讽。
张鲁仔细听着,浑不在乎这毫无杀伤力的眼神,腆着脸道:“让我拜你为师吧!”
说着爬近陈修,一把扯住对方:“收下我吧,师父!我会洗衣,会缝补,还会做饭。能打架,能打猎,还能做向导。绝对不亏啊!”
陈修被逗得哈哈大笑,甩开胳膊上的手,道:“我当不了师父。”
他眨了眨眼:“不过,按你说的,咱们不是过命的交情嘛?带你踏上修行路,倒不是不行。”
他又叹了口气:“希望别是害了你才好。”
稚嫩的少年总带着与年岁不符的老成。
张鲁一听,一咕噜站了起来。兴奋难掩的他,刚想出声,却被陈修止住了。
看着跃跃欲试的张鲁,陈修道:“你先别急着高兴,且听我说。想修行,须得先打熬身体。须到了一定程度,才能真正开始修行。”
“你看我这还不行吗?”张鲁拍了拍胸膛,两拳紧握在身前示意。
陈修轻嗤一声,笑道:“差得远嘞!明天上路教你一套炼体方法,现在好好休息吧。”
他说完,便摆了个坐姿,闭上了眼。
张鲁这心里正猫爪挠似的,哪里能睡得着,连忙道:“这荒郊野岭的咋睡啊?修哥儿不如给我说说修行的事罢!“
“像你这破关之后又该如何修行啊?还有这修行到最后是不是就成仙人了?”
陈修无奈地睁开眼,心道这家伙只怕兴奋得不能自已,只好说道:“其实你现在知道这些没什么用,怕不是自寻烦恼?”
他看着对方求知似渴的眼神,无奈地笑道:“那我给你说个大概吧。“
“修行境界的说法由来已久,但其实也就是近几十年来,才形成一套被普遍认可的概念。这就不得不提到一代修行宗师,太虚山玉缺真人。“
“大概六十年前,玉缺真人自创了一篇《太虚功》。随着太虚山一众弟子进境神速,人才辈出,那则‘太虚歌诀’也传遍了修行界。”
“修行无止境,破关道堪定。欲上三重山,养神且修命。无力不上山,天梯觅无影。晓梦寻太虚,大道更无尽。”陈修缓缓吟诵歌诀。
“玉缺真人将修行分为九个境界,分别是破关、养神、修命、下山、中山、上山、天梯、太虚,以及无尽之境。“
“在此之前,修行之路浑浑。一道破关境,言说纷纭。筑基、冲道、踏极等等,不一而足。而对于破关之后的路怎么走,各家各派更是争论不休。“
“修行本不易,一步踏错,则悔之晚矣。在此种形势下,修行就更不易了。“
“不过,得益于玉缺真人的勘定,修行之路,特别是下山境之前,可以说迷雾渐散。而近几十年来,修行界越发兴盛,也印证了玉缺真人的道论。”
陈修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张鲁直听得目眩神离。
“《太虚功》是只能修行到太虚境界吗?那无尽之境呢?”张鲁问道。
“无尽?太虚?“
“哈哈......“陈修哂笑道,“古往今来,还未曾听闻谁修到过。”
“玉缺真人呢?”张鲁追问道。
“或言玉缺真人创《太虚功》时,未过三重山。如今境界不得而知。”陈修摇了摇头。
他稍稍仰起头,眼神飘向远处:“上得一重山,在军可震一州,在野可开一派。这已经是了不起的成就了!“
“玉缺真人曾有言,三重山上,有人乎?”
不待张鲁再问,陈修不耐烦道:“还想不想修行了?想的话,赶紧一边睡觉去。”
说完就直接闭上眼,不再搭理他了。
张鲁央央地努努嘴,果真转身找了个舒服的地儿躺下。
明月影重重,夜风惨凄凄。
后方早已看不到的地方,似乎隐约还现着火光。
阵阵晚风,似乎还夹带着远来的嘶哭声。
如封似闭的荒郊,落魄狼狈的少年,却似寒冬中一丝火光般闪耀。
只不过两个少年浑然不觉,一个粗阔地畅想着修行之路,另一个,正在迷惘茫然中寻找自己。
而对于此时的他们来说,最重要的还是,劫后的明天,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