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的月色不错,丝丝点点的光亮透下来,倒比刚入夜时还能看清些。
两人也不敢擎个火把招摇,只能借着月色,一前一后地,朝着声音来处潜去。
嘶吼的声音不时传来,间隔越来越短,更有越来越急的趋势。
两人走走停停,就这么顺着声音,摸索了好大一会。
声音又响起,越来越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修觉得,周围越来越亮。刚开始也就丈许的视野,现在连数丈外,都能看清了。
应该就在附近了。
陈修心里暗暗提紧,脚下控制着节奏向前。他弓着身子,一只脚刚迈出,又迅速回探,随即便伏在树后不动。
张鲁一看,心想应该到地方了,也猫着腰,趴了过去。
他刚想说话,陈修禁声的手势已经打了出来,随即往前指了指。
张鲁探出个脑袋,顺着陈修的手指看去。密密麻麻的绿光,率先映入眼帘。他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全是眼睛,一群狼的眼睛。
他缓了缓神,这才朝四周观察起来。在两人前方,是一大片低洼的空地。而他们伏着的地方,恰好是个土坡,离地也就不到一丈的高度。
没有密密的树叶遮挡,月光毫无阻隔地泄下来,洒在狼群身上,也洒在它们的对手身上。
那是两只体型硕大的野猪,正与之对峙。
当先一只,摇头晃脑地拱了拱地,獠牙在月光下锃锃发亮。它不断喷出沉闷的粗气,间或发出一阵“昂吭”的嘶叫声,似乎在对狼群发出警告。
对面的狼群,一眼看去,大概有不下二十只狼。它们无声地与野猪对峙着,对野猪的警告视而不见。一只明显比同伴大许多的头狼,更是分外扎眼。
张鲁收回目光,慢慢侧头看向陈修,无声地做着口型:“怎么办?”
不管是那两只野猪,还是狼群,一看就知道不好惹。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它们引了过来。
陈修也不知看没看懂,只是微微摇头,示意他趴好。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趴着,直到那两只野猪的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越来越连续。
“怎么办?”张鲁借着前方叫声大作的机会,又问了一句。
“还能怎么办?老实等着!”陈修也小声地回了一句。
“赶紧打呀!尽在那叫唤。”张鲁在一旁喃喃自语。
这时,只见那只头狼往一边窜起,昂着脖子,发出“啊呜”的叫声。群狼一听,也“啊呜啊呜”地,跟着叫了起来。
陈修扭头,笑着看向张鲁。
张鲁正将脖子缩回来,见他笑得奇怪,疑惑地瞪了下眼。
狼群叫唤之后,分成两股,向前冲去,瞬间便将两只野猪,包围了起来。那只头狼,在一旁来回地踱着步子,眼睛却一直紧紧盯着对方。
“你这嘴,挺厉害。”陈修挑了挑眉。
张鲁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笑了笑,道:“乘这功夫,咱们走吧?”
陈修咬了咬嘴唇,隔了一会才道:“现在走太可惜了,我看再等等。要是它们两败俱伤的话,我们不是能捡个便宜?”
“那不是,咱们两三个月的供奉,都没问题了?”
张鲁可没敢想这事,对自己的能力,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不过,既然陈修这么说,肯定是有想法。至于能不能捡到便宜,那就得看陈修,倒底还剩下多少实力了。
此时,前方已经堪称惨烈。两只野猪周围,已经散落了五六具狼尸。虽然,野猪好似没怎么受伤,不过行动已经迟钝不少。
陈修笑着道:“你想得倒美!能捡着便宜再说吧。就那些普通的野狼,即使放在外面,要收拾,也得费不少功夫。何况那只头狼和两头野猪,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野兽,应当是妖兽。”
“唉,不说我现在,元气所剩不多,就是状态完好,胜负都不好说呢!”陈修又看了眼前方的战场,回头一挑眉,补充道,“我说的是一对一。”
“这么厉害?”张鲁倒吸了口气,接着问道,“对了,什么是妖兽?是你说的精怪吗?”
陈修笑着摇摇头,道:“哪有什么精怪?那都是传说中的东西。所谓的妖兽,是普通野兽,因各种机缘进化而来的。它们比普通野兽,更具力量和智力,寿命更长,甚至能慢慢学会如何修炼。”
“智力?”张鲁抓住他说的一个词。
“具体的我不知道,据说豢兽宗,当年就有一只护宗兽,除了不会说话,跟正常人的智力,几乎相差无几。不过真假难辨,反正我是没见过。”
陈修看着一脸求知欲的张鲁,继续说道:“这么说吧,妖兽呢,其实和我们一样,也是修行者。”
“原来野兽都能修炼!”张鲁发出一声惊叹。
“除了妖兽之外,还有凶兽、异兽的说法,不过相对来说,更加少见就是了。”
“凶兽跟妖兽一样,也是从野兽进化而来。不过跟妖兽不同,它们进化后,智力有没有提高很难说,但是潜在的凶性,会得到极大激发。凶兽的特点就是,暴虐如狂,嗜血成性。”
“至于异兽,那是最少见的。它们与普通野兽不一样,而是一出生便能修炼。异兽,往往会有一些,与生俱来的特殊能力。比如说,我们见过的王蝶,就是一种异兽。”
陈修转头看向前方,不再出声,好让张鲁消化一下,他所说的话。
这时,前面的情况,又发生了变化。体型稍小的母猪,正发狂似的颠跑。原来它身上,正挂着一只野狼。那野狼,抓抱着母猪的脖颈处,牙齿紧紧地咬住了母猪的脖子。
公猪明显着急了,它抬起后腿,猛地踹向一只从身后扑上来的野狼。腾空扑来的野狼,根本来不及反应,下颚便直接送到了公猪的蹄子上。
短促的呜咽声传来,它顿时就倒飞出去,跌在地上抽搐着。
公猪看也不看那只倒霉狼,原地急转一圈,将身边的野狼吓退几步,反身就朝着母猪跑去。
在野狼惊人的咬合力下,母猪的脖子上,已经出现明显的血迹。吃痛的母猪,发现同伴前来支援,动作一顿,随即脖子一甩,将野狼一下子暴露在公猪面前。
那公猪蹬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甩头间,将獠牙划过野狼的身体。一片血肉,喷洒而出,那只野狼,赫然已被开膛破肚。
说时迟,那时快。一直没有动静的头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奔到附近。在公猪将獠牙划向那只野狼的时候,闪电般发起突袭,一口咬向公猪面颊。
野狼喷洒的血肉,公猪交错而过的獠牙,与头狼在月色下泛白的毛发,同时定格。
两声不同惨叫响起,头狼越过公猪头顶,轻巧落地,毛发飘动。
其中一声惨叫,自然属于那只倒地的野狼,它此时已经砸在地上,成了一堆烂肉。
另一声,则是那头公猪发出的。它的左眼珠,已经不翼而飞,眼眶四周鲜血淋漓。
头狼叼着带血的眼珠,耸动着脖子,将它吞进肚中。鲜红的涎水,顺着他它的齿缝,滴落在地面上。
公猪受此重创,嗷叫不止。
它与母猪,汇至一处。周围是数量锐减的野狼,还有一旁,虎视眈眈的头狼。
头狼舔了舔猩红的舌头,仰头一声嚎叫。周围十几只野狼,在迟疑中,又发起了冲锋。
受伤的公猪更加狂躁,在群狼的包围下左冲右突,护着母猪徐徐后退。
随着时间推移,公猪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气息越来越重。终于,在正面顶飞一只野狼后,他踉跄后退几步,轰然倒地。
母猪冲了上来,用头拱了拱倒地的公猪,眼角竟汪汪地冒出泪花,在一旁哀嚎不止。
仅剩的七八只野狼,也是伤痕累累。但在头狼的不断催促下,又慢慢围了上来。
母猪又发出几声哀嚎,在群狼的逼迫下,只得一步步,往后退去。
“咦,那只野猪好像有点问题?”陈修看着那头后退的母猪,自言自语道。
张鲁探个脑袋凑了过来,道:“是吧?我就觉着它,不太像妖兽。太弱了!”
“看这体型,绝不是普通野猪。也许,是之前就受伤了吧?”陈修一时也判断不出状况。
头狼踱着步子向前,看了眼一直后退的母猪,便探着鼻子,在地上的公猪旁边,一边来回嗅着,一边伸吐着舌头。
公猪的肚子不断起伏,时不时,还发出低沉的呻吟声。
头狼绕着倒地的野猪,走了好几个来回。终于,不再犹豫,张开大嘴,一下子就咬住了它的脖子。
惊变突起,就在它咬上野猪脖子的瞬间,前一刻还奄奄一息的野猪,腾地站了起来。它脖子向后扭了一个夸张的角度,锋利的獠牙,随着头部的动作,狠狠地扎进了头狼的身体里。
惨叫声起,公猪又一次轰然倒地。它挣扎着想继续站起来,不过只是徒劳。
头狼的惨叫,引得另一个战场的野狼,纷纷止步回顾。
就见头狼,慢慢地站了起来。它被獠牙洞穿的右侧肩腹处,鲜红一片,分外惹眼。
头狼狂吼一声,急速奔行,将一只挡路的野狼撞飞后,速度不减,径直冲向母猪。
母猪打了个响鼻,低声嘶叫一声,不退反进,迎着头狼冲了过去。
交错而过,母猪发出一声嘶叫,颤颤悠悠地,冲进了野狼堆里。
头狼收势回身,发出一声号令,野狼纷纷加入战团。
本就是强弩之末的母猪,瞬间便被淹没,惨叫连连。
张鲁推了推陈修,急道:“还不动手吗?”
陈修紧了紧手中的棍子,转头朝着张鲁,郑重道:“一会儿自己小心,我不一定顾得上你。”
他见张鲁点头,当下不再犹豫。跳下土坡的瞬间,他接连打出三颗石子,就见围着野猪撕咬的野狼,立马便被甩出了好几只。
张鲁紧跟着提棒跳下,便看见陈修又甩手飞出两记暗器。那伤痕累累的野猪身边,一下子就空了,只剩下两只狼,一脸惊恐地不住倒退。
当陈修再次将手,伸向布兜的时候,那只头狼,已经冒着凶光,呼啸而至。
陈修双眼一紧,知道已经没有发暗器的机会了。他并未慌张,侧步持棍,一记横扫。
头狼机敏地躲过横扫,滑向一边。它低伏身子,气势汹汹地冲着陈修龇牙。
张鲁见头狼侧身对着自己,暗道一声好机会。他快上两步,双手举棒,一个“力劈华山”的架势,就向着头狼腰身上招呼。
“小心!”
陈修的声音刚传进耳朵,他已知不妙。劈下的那一棍,连狼毛都没沾上,就见一道影子窜了过来。
他来不及多想,立马横棍在胸,一股巨力袭来,那鸡蛋粗的木棍,应声断成两截。他整个人,也一下子飞出几步远,倒地后,又连翻了好几个跟头。
头狼躲过陈修的追击,继续与之对峙。
“你怎么样?”对面的头狼不好对付,陈修也不敢分神去看张鲁。
几声咳嗽声传来。
张鲁爬了起来,摸了摸胸前,嘴里“嗞~”的一声叫了出来。
他掀开丝缕状的衣襟一看,胸前一片乌青,还有几道抓痕,不过伤口倒不深。
“噢——,没事。”
张鲁按了一下伤处,痛得龇牙咧嘴。见不远处的陈修正拦着头狼,便捡起两截短棍,小心地往后,又撤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