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木梯,步轻歌钻进洞的上层,在一个极隐蔽处挖出一口旧木箱。
箱里放着的是爷爷和他收藏的宝贝。有最少三百年的野山参,扇子大的野生紫芝、十头三七、爷爷削的木偶,和他自己做的弹弓等等。
从木箱里,步轻歌取出根竹笛。
步求仁是个雅人,什么都学且什么都精。步轻歌少年心性,耐不下性子,跟在他爷爷身边多年,唯一所长的便是竹笛。
这根竹笛是步求仁采药时,在深山里发现了根生长了不知多少年的经霜紫竹。步求仁取了最适合的一截,专门出山一趟,请了位朋友历时半年,做成了一长一中一短的三根笛子,视为至宝。步轻歌缠了他几年,也只得到根短的。
而现在,三根竹笛用软布包着,整整齐齐地放在木箱里,等着他有一天来取。
哪怕他极有可能,一辈子不会回来。
但木箱里,没有爷爷留给他的信。
对这满箱的宝贝,步轻歌立时没了兴趣。他再不看一眼,将竹笛凑于唇边,吹了曲《断情殇》
笛声在洞中回荡,再悠悠飘向远方。
如美人悲泣。
一曲未了,步轻歌眼中有泪在涌动。
在听风洞里伤感了许久,步轻歌才向村子走去。
村口,两个村民看到他,大惊,看了好一会后,叫道:“这不是轻歌吗?”
然后这两人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小神医回来了,小神医回来了。”
很快,村民们围了上来,个个都很热情。
被村民们簇拥着,步轻歌来到村长家。村长是个五十来岁的小老头,看到步轻歌,大喜:“小神医真的回来了,这可太好了。”
打了招呼后,步轻歌问:“我是来找我爷爷的,有谁见过他?”
问了一圈,村里没人见过,甚至没人知道步轻歌当了几年傻子。
可步轻歌知道,爷爷肯定回过听风洞,竹笛就是他后面放进木箱里的。只是他没惊动任何人。
村民们安慰了他一阵,就争着抢着要步轻歌给他们看病。步轻歌也没推辞,从上午一直忙到黄昏。
晚饭就在村长家吃,极是丰盛。大山里没别的,就野味多,东家送来一些山菇,西家提来一只山鸡,七凑八凑的,凑了好大的一桌。
就这样,步轻歌在苍山呆了大半个月,每天治病救人,忙得不可开交。
于是在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步轻歌偷偷地,溜了。
不走不行啊,村里的病人看完后,镇里的病人排着队来了。镇里的病人看完后,县里的病人排着队来了。
一个看病几乎免费,且医术还极其高明的医生,上哪去找?天下独此一家。
这浩浩荡荡的架式,吓到了步轻歌。他只能逃。不然,这辈子他就得留在苍山中。
步轻歌不是他爷爷步求仁。步老爷子饱经过风霜,早就看破了世情,这才能以一颗淡然出尘的心,在这苍山中邀风伴月,品茗弹琴。他步轻歌才多大,再是心性纯良,也耐不得深山里的寂寞。
这个地方,除了有限的几个电视频道外,宽带没有,手机信号没有。见识过外面花花世界的年轻人,有几个呆得住?
只是回到静海市后,步轻歌又陷入了新的烦恼中。
他在这里找不到家的感觉,叶家终究不是他的家,他已没了家。
而更让他心烦的是,叶飞灵对他的态度。
四个字:敬而远之!
她很客气,但这种客气,带着种显而易见的疏离。
她曾经表现出来的温柔和妩媚,对步轻歌来说只是昙花一现。在展现出刹那的惊艳后,便再杳无踪迹!
步轻歌向来不是个委曲求全的性子,自然懒得用自己的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于是,他和叶飞灵渐行渐远。
这让步轻歌很郁闷。
毕竟,他曾经那么地为叶飞灵心动过。
这些天,没事的时候,步轻歌就在脑海里放电影一样,将他爷爷所传授的医术都过了一遍。再取其精华,整理成体系。这样不知不觉中,他的医术大进,几已不在他爷爷之下。
再几天后,一个电话打进来。是王行长。王行长请步轻歌开几副药,帮他调理下身子。
步轻歌答应了。
与第一次见面时相比,王行长的气色明显要差了些。
但这只是假象。上次王行长是用提神加大补的药,强行提起点精神。这次王行长可没用那些虎狼之药。
把了脉,开了药后,两人对座品茶。
王行长说:“我有一个知交好友,是市卫生局的局长,姓李。因为长年坐办公室,落下了腰肌劳损、坐骨神经痛的毛病。这病极其影响工作,吃药又顶不上多大用,只能靠按摩和针灸来慢慢调理。”
“我把你推荐给了他,你有空的话,最好现在就陪我过去一下。”
步轻歌答应了。
见他有些漫不经心,王行长提点道:“卫生局主管全市的卫生工作,你们中医也归李局长管。并且市里的领导得了什么疑难杂症,第一个想的便是他。你要是能让李局长见识到你的本事,静海市的人脉你就算是打通了。”
步轻歌这才明白过来,急忙称谢。
王行长亲自开车,送步轻歌过去。引荐过后,先回华行去了。
李局长四十几岁,有些富态。他上下打量着步轻歌,见步轻歌这般年轻,脸上虽然不动声色,但眼里已隐隐有了些不快。
进了李家,李局长指着沙发上坐着的两人,介绍道:“这位是市归元中医馆的钱正得钱先生。钱老先生可是我们静海市的一宝,他是华夏针灸学会的副会长,三湘省针灸学会的会长。一身针灸之术得自家传,当得上四个字,出神入化。”
“这位是钱老先生的得意弟子白俊雄,你俩年纪相差不大,可以多交流交流。”
步轻歌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钱正得向他点了点头,神情有些倨傲。白俊雄更是说道:“李局,你请了我师父来,别人就不必请了。论针灸之术,三湘省内我师父说第二,没人敢称第一。便是整个华夏国内,能与我师父比肩的也不过就一两人,更何况是这么一个毛头小伙子?”
李局长解释道:“步老弟是王行长推荐过来的。王行长也在你们那看过,他的病非常麻烦。但步老弟只是用了几针,就让他的病情明显有了好转,可见步老弟的确很有本事。”
钱正得白眉一挑:“有这么厉害?王行长在我那用了几回针,是有效果,但效果都不持久。这小子能将他治好?开玩笑吧。”
李局长笑道:“我还听说了一个传闻,说有人突发急性脑中风,当时步老弟在场,不但救活了他,还没留下任何后遗症。”
李局长说的是“传闻”,语气也略有些调侃。显然,李局长也不相信这事。